偏偏祯妃的担心变成了现实,赵光几个回到衙门,等把八大圣人请了来,阿勒精阿宣明圣意,征询意见。 看小说就到~
林拱枢和郑敦谨同时大摇其头,“交部就该依法。赵双山、刁清源、长宏几个不过贪墨,若是这样就要杀人抵罪,那岂不是要把满朝官员都杀光了吗?皇上若是执意如此,直接降旨好了。本部不敢与闻。”
“那么,”赵光问道,“可以办个什么罪名呢?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一定要重办这几个人,刑部也不能就这样拖下去不办啊?”
“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林拱枢说:“本来没有死罪,皇上一定要杀这几个人的话,我还是那句话,让皇上直接下旨就是。”
再问其他七人,答语大同而小异,总而言之,无论如何罗织,官员贪墨也援引不上一条能处死的律例。说到最后,赵光也烦了,草草拱手作别,各自散去。
肃顺闷头上轿回府,一路上都在琢磨,他也认为案情明确清晰,无论怎么说,赵双山等人也没有死罪,按照刑部援引大清律,将这几个人革职、遣、退赔贿款就足以向天下人交代,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样的不依不饶,这其是不是还有什么旁的缘故?
到了府,差人把龙汝霖找来,想问一问他有什么可指点的,谁知道龙汝霖居然不在家,问过下人才知道,今天白天,翁同龢、崇实两个过府探望,三个人联袂而行,到哪里去了却不知道。
肃顺想了想,猜到了几个人的去处,吩咐一声摆轿:“到后井大街。”
轿子抬到园子外面的后井大街,果然,翁同龢几个正在街心的一片屋舍之——这里是皇帝新近赏给翁同龢和崇实两个人的在热河所住的房产,三天前才见到诏旨。龙汝霖一来给他道喜,二来,也是想请翁同龢鉴赏一件宝物来的。
房子是当年康熙朝的名臣,有昆山三徐之称的老三徐秉义的旧居,昆山三徐,世家第一,三兄弟分别叫乾学、秉义和元。他们三个人的舅舅更是海内闻名的大儒顾炎武。
三兄弟最小的徐元科名最早,顺治十六年二十六岁的时候,便大魁天下,做到华殿大学士。不过他的名气却不如大哥乾学。
徐乾学是康熙九年的探花,与有着圣祖‘学侍从之臣’之称的高士奇结为亲家,两个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当时有‘五方宝物归东海,万国金珠贡澹人’的说法。其的东海就是徐氏的郡望;而澹人则是高士奇的别号。
徐氏弟兄三个,老大老三风评都不是很好,只有老,比大哥晚了一科,却同样是探花的徐秉义,即使后来严劾徐乾学的左都副御史许三礼,也认为他:‘行兼优,实系当代伟人。’
这一次翁同龢为皇上赏赐的房产,就是徐秉义的故居。
翁同龢随扈到热河行在,本来居住在朝廷集拨给的房产,谁想上个月家遭了盗贼,把他家的一些金石古玩,名家字帖盗了个遍,其有淳化阁帖十册,董香光所临的阁贴,宋本的《花间集》等。他心疼的捶胸顿足,这些东西都是他多年以来靠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其很多不乏珍品善本,倒全都便宜了外人?
翁心存知道儿子从来喜欢这样的东西,一旦失窃自然心忧难过,便托人从京给他带来了书信和四千两银子,着他在热河再四方搜寻,若是见到自己喜欢的,不妨花钱买下,或者热河所在未必有上等的物品,不过算是聊胜于无了。www. u u.com 看小说就到~
这笔钱是老父的体己钱,翁同龢感念老父,更加不敢花用,就准备在回鸾之后,将这笔钱如数奉还,他和崇实自我解嘲似的说:“总算还是一个雅贼,只看他偷盗之物,皆是名家手笔,想来我这些积存,也不至明珠暗投。”
一番话惹得崇实扬声大笑。
后来,这件事给皇帝知道了,特别把热河都统找来,严加训斥,限令他在三天之内破获此案。热河都统不敢怠慢,下去之后会同察哈尔驻防将军连夜操办,在第三天的头上,终于将那个准备拿着字画到当铺去销赃的‘雅贼’抓获,审问之下得知,翁同龢为人很有些书生意气,得到一件珍品总想示诸同好,时间久了,给这个人摸到了他的习惯,知道他家有宝贝,趁白天居所附近的住家都是朝廷官员,要入部视事的机会,到他家行窃。
宝贝失而复得,翁同龢心大喜,在皇上面前一再叩谢天恩,皇帝心一高兴,便对他说:“你家有很多这样的珍玩物什,总容易为贼人觊觎。这一次能够追得回来,下一次就未必有这样的运道了。可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啊。”
“是,学生明白。今天学生就派人,将这些物什送回京。待皇上明年回鸾之后,学生到府再细细品味,把玩。”
“这样也不好。君子使物,不为物使。金石字画之类,本是涵泳性情之物。若是慢藏诲盗,为了怕人盗取,就整天提心吊胆,甚至不敢在家把玩,岂不是辜负了这等大有灵性之物?不妥,不妥”
他只说不妥,下面的话翁同龢和崇实都不敢问,料到他下面会还有旁的解说。果然,皇帝眼前一亮:“这样吧,朕把后井大街上的徐秉义旧居赐了给你。你用令尊给你的钱,买上几个下人,日夜府有人,想来就是……你怎么了?”
“皇上,学生万万不敢领受赏赐”翁同龢一撩长袍,跪在了桌案的前面,“学生以白身入值南书房,此番更得皇上蒙宠,召至行在,随扈帝侧,天下人皆以为皇上待学生万千之恩,已有逾分。今日更以宅邸赏赐,学生万万不敢领受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也真是起了忧谗畏讥之心,一番话说得支离破碎,几不成句。
“朕说过,君子使物,不为物使。房子空在那里,也是浪费。”看翁同龢一个劲的碰头,怎么也不敢领赏,皇帝有些不愿意了,又不想为这样的事情动气,当下说:“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住,也没有关系。崇实,”
“奴才在。”
“这栋房子就算是朕赏给你们两个人的。你和翁同龢一同居住,左右你们两个人的家眷也没有同来,彼此住在一起,每日里共同入值,散值之后,一起回府,也算是有个照顾。”
崇实愣住了,哪里有一栋房屋赏给两个人住的?正要以和翁同龢同样的理由推拒,皇帝说,“你是我大清朝第一个满族状元,便是赏你一处居所,想来你也担得起。不必固辞了。”
虽然这个旨意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听皇帝的说话,两个人也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当下跪倒碰头,领旨谢恩。
两个大男人给赏赐了一处居所,给随扈的官员视为天下第一等的趣事,在背后议论纷纷。
崇实和肃顺是结拜兄弟,龙汝霖又是肃顺府的清客,彼此都是读书人,相见投缘,也算是朋友。不过龙汝霖从来不改名士派头,言语之间甚是刻薄,他半开玩笑似的和翁同龢说:‘依我看,你二人常伴帝侧,每日里共同入值,常伴帝侧,时间久了,有了断袖余桃之爱,竟公然借皇上赏赐的府邸,想在这热河行在另起爱巢?’
翁同龢很不喜龙汝霖这般促狭的说话,却又无言以对。同时心大是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不如直接领旨谢恩 ,虽然一定会遭致老父的训教,总也好过这样窘迫难堪。
不过在这之后的几天里,翁同龢的心情倒为一件物什生了变化。说来好笑,这件物事是一方玉印,乃是崇实请他来鉴赏、品评的。
虽然是崇实携来,但是这方玉印却是肃顺所有的。而玉印的来历,则是另外一桩公案了——。
热河有个生意做得极大的粮商,姓尤,单名一个杉字。有一儿一女,是兄妹;尤杉有个亲家,姓魏,叫魏宇,魏宇也有一双儿女,不过是姐弟。
尤魏两家结成亲家本来是尤家当年有恩于魏家,后者报恩的成分居多,两家的孩子年岁渐长,尤杉的长子从小身体衰弱,很有可能年命不永,只是自家受了尤家极大的恩德,又何能反悔?所以,尽管魏家大小姐每日以泪洗面,做父母的却只能责以大义、苦苦相劝,向男方家提出退婚的请求,却是怎么也无能出口。
到了本年年,尤家再一次派人登门提亲,要迎娶魏家小姐过门。魏宇知道未来的女婿生病卧床,便想要求延期,男方却说,新媳妇嫁过来,有‘冲喜’效用。而且,对新娘子嫌弃新郎官体弱多病之事,他家也已有所闻,所以故意隐瞒了病情,只说不是大不了的病,到了佳期,自能痊愈。
这番话骗过了魏宇和妻子,便答应下来,只等着佳期到来,就送女儿过门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