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胆儿肥了
枉顾人伦，说的是云菲的祖父——宁罪。这就牵扯到家族内部的秘闻了，多半是私隐之类，静儿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无聊的准备转身离开。
有两只小手死死拉着她的衣角，小贞眼睛圆溜溜的，八卦之魂正在熊熊燃烧，怎么可能放过看热闹的好机会？低声哀求道，“姐姐，别走嘛再看一会儿”
严谦皱着眉，觉得自己兄妹属于客居，怎好在主人家出糗的时候围观呢？不如躲了去丢给小贞一个严厉的眼神，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被兄姐一左一右拖走了。
云鹏这时没空关心他们的去向，而是气冲冲的拨开人群，大咧咧的走到大厅正中，望着被呵斥被教训的云菲、云晶、云卿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气
“呵呵，柴老夫人好大的威风跑到我端木家撒泼来了”
别误会，他可不是为了替连面也没见过的堂姐妹们出头，更非正义感爆发，路见不平什么，只是单纯的厌恶柴老太罢了
年纪一大把了，还不知尊重跑到人家里来，踩着主人的脸面无赖蛮横——吃准人家没她脸皮厚啊？
“小小一个玩笑，居然闹得不可开交？呦，三姑姑、五伯父、七伯父、八伯父，你们都在啊？还有云岭、云溪、云芝、云雪、云华、云泽、云诗、云曦、云瑾、云蜚、云湄、云蔷……你们怎么都来了？”
被点名指出的，都是目前家主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换句话说，他们都跟云晶云菲等有着直系的亲属关系。虽然为了竞争，大家都卯足了劲你追我赶，可见到自己的姐姐妹妹，被当众指着鼻子辱骂，没有一个人的心理是好过的。
云鹏这么一打岔，柴老夫人回想刚刚，也觉得失言，可她心里火大着呢，又素来心高气傲，哪里懂得见好就收？鹿头拐砰砰直敲，脸上的皱纹也阴沉沉的皱着，“呵呵，你说玩笑就玩笑？有这么玩笑的吗？”
“那不然怎么地？”云鹏掏掏耳朵，“您老人家，还想把她们三人，打杀了不成？”
柴老夫人顿时一噎，的确，她再气，能把三个贱蹄子都杀了？那要得罪多少端木府的人将来她的孙女进了门，肯定要吃很多苦头……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哈哈，那是当然”云鹏貌似做和事佬，提出一个建议，
“我觉得吧，云晶她们太坏了，哪有女人娶女人的呢？这不是藐视柴大小姐么有道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样吧柴大小姐，你当着我祖父、三位伯父的面，也向她们求婚一次不成，求三次让所有清河府的人，都狠狠嘲笑她们”
严谦拖着小贞还没走远，以静儿耳聪目明，早听到了，不觉莞尔一笑。小贞忽然听到后面众人“噗哧”一声笑起来，急的忙回头看。
静儿把云鹏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严谦含笑无奈的摇头，而小贞开心的直拍手，想回去看看小鹏哥哥勇斗恶婆娘的风姿——
“不准”静儿觉得做个无聊的围观者，太有违她的高手风范了，但她很疼爱小贞，不忍心打击她，“你可以回去用‘小蜜蜂’听啊”
……
柴老夫人被气得翻了白眼，指头乱颤，好半响才看向端木家主，“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公平合理的好话”云鹏冷哼一声，环抱手臂。
在一干端木子孙中，云鹏长相与老爷子最相似，现在，这股傲然挺立的姿势，略带傲慢和无所畏惧的表情，更相似了，简直是老爷子年轻时候的翻版。
这一幕，自然让很多人看在眼中，记在心理。
“我、我……你是死人呐，不会管管啊”
河东狮喷火了，只是，不是对着自己老公，而是对着曾经追求她无果的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咳嗽了一声，“云鹏，对长辈要有礼貌。”
呵斥的有力无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家主一点要惩罚云鹏的意思都没有。
“爷爷，我还没说您呢依我看，今天闹出这种笑话，最大的错就在您身上要不是您好端端的说什么‘娶柴漪妃者，即是下任继承人’，能有这种事么？云晶她们也是经过考验过来的，您不乐意，直接说就完了，凭什么这么为难人家啊？”
“幸好您孙女不多，要求的又是娶妻。要是异想天开，要求我们都去找个男人嫁了，我的天看谁还眼红您屁股下面的位置”
“……”
哗的一声，好比油滴进了沸水里，忽然炸了。
天哪，还有人敢这么对家主说话？
家主不仅仅是一家之主，更是祖父，是父亲的父亲……对在场的所有端木子孙来说，都是需要仰望的。平时他们说话，都是战战兢兢，在腹中想了许久才敢吐露，哪有像云鹏这般，大咧咧的把想说的，统统都说出来？一时间，敬佩他的勇气，恼怒他的顶撞，叹息他的无礼，比比皆是。
云鹏，一下子成名了，在众兄弟中，他成了一个引领前锋的人物
可他并不知自己有多离经叛道，继续口吐狂言，“老爷子，我觉得您根本不是在挑选家主继承人，而是在玩我们。三年了，您说说您异想天开多少次了？不说一声就把人绑架到横断山，让人拿鞭子抽我们，不给东西吃，每天劳作；听说还有被逼去经商的，连一点本钱也不给，剥光了丢在大街上；更可怜被赶去挖矿的，封印了全身的经脉，像个普通人去挖矿……种种折磨人的手段，亏您想得出来”
越说越气，云鹏这时不是被祖父三言两语就糊弄的白痴了，他想起郡首大人对他的警告，越发觉得，家主有欺负孙子的变态爱好
说得好痛快、好爽快啊
简直说到心理去了
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不敢让脸上快意的表情流露出来。
投胎到端木世家，享有外人想象不到的资源、权利，人人都羡慕。可谁知道他们暗地里，要受这么个面慈心狠的“爷爷”欺凌？提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啊
柴老太见云鹏如此大逆不道，干脆冷笑了，瞥了一眼，
“端木擎，你的好孙子这样，你也能忍？”
端木家主嘴角抽抽，扬起一条拇指粗的碧麟长鞭，喝道，“不孝子孙、不孝子孙啊”
劈头就打。
云鹏措手不及，被打了两下，气不过的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人家选家主继承人，都是给钱、给人、给物，好端端的栽培着，提点着，干嘛我们家就得受这么多苦楚？老头子你就是孙子太多，要是只有一两个，看你还敢不敢玩我们”
“叫你大实话”
家主手臂一震，长鞭卷起漫天风云，势若猛虎，夹着忽忽的风声，又抽了两下。
云鹏的衣裳都被抽坏了，火冒三丈，跳起来在空中骂，“老头子你讲不讲理”
老、老头子？
云鹏你胆好肥
然而使所有人吃惊的是，老爷子居然回了一句，“老子就是不讲理怎么样？你小子见谁跟老子讲过理”估计气得太狠了，比刚刚柴老太还蛮横。
云鹏哇哇乱叫，连跑带跳，抱头鼠窜。
他逃了。
居然逃了？
家主要教训谁，上至庄废、宁罪一辈的叔伯们，下至……府邸中的仆役们，谁不是老老实实的爬着，等着家法上身？他居然逃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老爷子丝毫没有命人把他抓回来的意思，而是追着孙子边打边骂，众人只见得一老一小，闹飞全场，跳约到围墙后，再无动静了。
一炷香后，伸着脖子的人们恍然大悟，老爷子这是借云鹏遁走呢一个个都憋红了脸，要笑又不敢笑。
今日的一场大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有趣，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柴漪妃尴尬的无地自容，窈窕而婀娜的身子摇晃了两下，险些摔倒了。每一个投来的眼神，每一声“嗤嗤”的笑，都仿佛在耻笑她，将她的尊严凌迟成一片片的……
强忍着汹涌澎湃的泪意，她拉了拉祖母，二人一同离去。
马车上，柴老夫人依旧骂骂咧咧，“可恶可恨端木擎，别以为这样就算了老娘可没答应”
“算了，奶奶，云鹏有句话说对了，您能把她们怎么样呢？杀掉她们？孙女不想计较了。怪只怪孙女命苦……”
“这怎么能怪你？乖孙女，你哪儿做错了分明都是她们的错是她们嫉妒你你放心，奶奶一定会想法子替你出这口恶气”
柴漪妃木然的坐了一会儿，心如死灰，半响，才幽幽道，“算了吧。”
她嘴角露出一个惨然的笑，
“端木家门第太高，我们柴家无依无靠，去了也只是凭人欺负罢了。孙女……不嫁他们家了嫁猪嫁狗也不嫁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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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云鹏一战成名，端木府的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对他最看不顺眼的灵犀也承认，论胆量，他远远不及。虽然论宠爱，他是三代子孙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可要跟老爷子叫板，指责“大部分的错都在您身上”，还真不敢说，连想想都不敢。
风波刚刚平息的第二日。
云晶等联袂来感谢云鹏。正碰上云岭、云雪、云诗、云曦、云蜚、灵犀一道来了。他们对云鹏太好奇了，忍不住来看望。
竞争归竞争，兄弟感情也需要拉近的嘛
云鹏的窝，在端木府最偏远的“锦春园”。园前有棵柳树，新发了嫩芽，枝条伸展，婆娑起舞。院子仅仅两进，正厅带西厢东厢不过十来间屋子，装潢摆设，一如寻常人家。如此朴素，地方狭窄，与地位无关，与端木凌天是老幺有关——好地方，都被兄姐占了，谁让他出生最晚呢。
众多公子千金大驾光临，加上静儿、严谦等人，居然找不到一间可以装下十来个人的屋子。小贞提议在柳树下，把几张桌子拼凑一块得了，团团圆圆的摆上十几张小凳，大家坐一处说说话。另命人端上来新鲜瓜果，加上静儿储物戒中的葵花子、西瓜子、茶瓜子、核桃、榛子、花生、杏仁、开心果……二十多样口味不同、品种不一的消遣类的零食，别说，还挺招人喜欢，气氛也愉快。
女孩子们坐一处，吃着薯条、薯片，陌生感很快消除了。而云鹏是热情好客的性子，对几位堂兄弟并无防范冷漠的小心眼儿，行事说话大大方方的，倒也讨人好感。
灵犀把所有零食都尝了一遍，才挑了最喜欢的开心果放在自己身前，笑笑道，“云鹏，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连外公都责怪？”
“那是他不对么”云鹏直爽的说。
端木凌天对儿子不理不睬的，云鹏从小就极度缺乏父爱——这种结果也有个好处，就是他完全感受不到父辈的威严，是不能侵犯的。
说了两句怎么地？
云鹏不晓得，因为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太无所谓，云岭、云曦、云蜚等更惊叹了若是他们，想必腿上的筋早断了两条
那边，云雪低声对云晶、云菲道歉，“对不起，当时我不是不想加入你们……只是，不敢……”
云卿还是穿着男装，身上一点女子的饰物也无，气度也如男子般恢宏雅量，“算了，本来就是得罪人的事，何苦拖着你下水。若不是云鹏搀和进来，我们都不知如何收场。”
云菲和气道，“是啊，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云雪，你别记在心里了。”
“嗯，”云晶道，“可惜，不知老爷子为何这么看中柴家的人。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小贞正在用小钉锤捶核桃，捏了里面的核桃仁吃，闻言一指静儿，“我姐姐知道”
“什么？”
这句话大家都听到了，炯炯的目光都看着静儿，异口同声问，“你知道？”
“……”
静儿比他们还奇怪，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的么。
“是啊，柴漪妃是纯阴之身。她的祖母也是虽然不是完璧之身，但纯阴之身素来是最好的鼎炉……你们怎么了？”
“纯、纯阴之身，是什么？”
静儿不可思议。
随即想到，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叫法不同。而且用作鼎炉……毕竟不怎么光彩，看他们最大也不过弱冠之龄，正是容易收到诱惑的年纪，大约长辈们不曾告诉过。
纯阴之身虽然稀罕，但不是绝无仅有的，一百万人中总能找出一二来。
静儿惊奇的是，柴老太是纯阴之身孙女也是可见，柴家有某种特殊法子，将奇特体质一代代传下去。
这才是端木家主志在必得的缘故吧
“纯阴之身……我不好解释。这么说吧，如果把人体比作一种灵器，那纯阴之身就是灵器中不经淬炼就已趋向完美，品质不凡的最好灵器。只要选中了合适的性质功法，事半而功倍。还能帮助其他人，也达到这种完美状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至宝。”
前世，她就是因为这种独特体质，才引得师傅老头儿收入门墙。后来发现她还具有仙缘，且悟性极高，一点就通，加上心性合适，背景简单，才欢喜的定为“关门弟子”，用全门派之力，打造她一个飞升种子。
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半响，云岭才弱弱的说了一句，“那老爷子……让我们娶她，还是好事了？”
“嗯，至少不是坏事。不过，我很怀疑老爷子的真实用心……”
静儿陷入沉默中，喃喃自语的说，“柴漪妃的体质偏寒，五行属水，但她修炼的不是纯水性功法，而是一种很独特的……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奇怪了”
“奇怪什么？”
“唔……”
静儿还在沉思，云鹏却忍不住了，气咻咻的从对面绕过来，以手掌压着桌面，急切的望着，两只眼睛瞪得跟灯泡似地，来回在静儿脸上巡视，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不对不是用做鼎炉老爷子故意放出那个传言，分明是让所有的子孙都去追求，任由柴漪妃自由选择。他怎么会把选择权交给一个心志情感都不成熟的小女孩呢？难道说，她所修炼的功法，会帮助她选择？唔，若是这样的话，端木家也一定有与之相对应的……相辅相成的秘法”
静儿没觉得说比她大上四岁柴漪妃是“小女孩”，有多可笑。她毕竟经历更多，能抽身事外的用旁观者角度观看。所以一眼就看出了端木老爷子的盘算。
“玲珑，你现在赶回后家，问后丹天知不知道柴漪妃修行的是什么，若有的话，复制一份拿给我。”
被后丹天派遣来，贴身照顾小贞的婢女连忙点头应了。
云岭等人难掩惊讶之色。传闻云鹏的这位红颜知己，与后氏千金交情甚好，看她直呼名姓，果然传言不虚啊
云鹏没在意许多，直接道，“难道柴家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功诀秘法？天地玄黄，老爷子的书房里什么品阶的秘籍没有，谁稀罕她们家的啊”
“不是稀罕，而是柴家的秘法，确有独到之处。设想，若是只花一半的时间，就能得到双倍的效果，一日两日的，长此下去，岂不是远远把别人甩在后面？”
静儿深知纯阴之身的能力，还有……不为人知的禁忌。
“柴家的先祖，是不是与你们的先祖，交往密切？很小的时候就给儿女定下婚姻之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两家应该各自拥有某种独特的功法，一旦结合，可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老爷子是为了这个，才对柴家人无比容忍的？
云菲心中打了个寒颤，那她和云晶、云卿的作为，岂不是令家主的谋划尽皆成空？
玲珑很快带来后氏千金的回复。原来柴漪妃修炼的是《灵寂心应诀》，玄妙非常，后大小姐年幼时，曾经与柴漪妃形影不离，学过第一重，结果……没有效果，就罢了。她将第一重的手抄本，借给了静儿。
静儿自去参悟不提。
玲珑还带回来一个消息，柴漪妃昨日归家，已然发誓——今生嫁鸡嫁狗，也绝不家端木家人
与其说是气话，不如说是对端木世家强大压力的反抗，与决绝的抗争。
云菲听后，立时知道坏了
家主并没有惩罚她们的意思，可现在呢……要平息柴家人的怒火，也只有她们三人主动负荆请罪了
……
灵犀与云鹏、云岭等人，在书房中上下翻来翻去。
他们想知道，端木家到底谁修炼了与《灵寂》相对应的功法？该不会是……自己吧？
岫岩正好路过，听到三人的嘀咕声，“要不拿给静儿看看，她一定知道。”
“这是家族地级秘籍，怎么能随便给外人看？”
“哪是随便呢？事急从权，我们这不是担心嘛要不然，你想娶柴漪妃？”
“不不不”
“那就是了”
三人辩了几句，偷偷溜出来时，正撞见了故意板着脸的岫岩。
“四舅舅……”灵犀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
云鹏连忙把手里握着的东西卷到袖子里，藏了一半露了一半，急的他又缩回去，塞到腰间。而云岭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岫岩走过去，从云鹏身上搜出来，脸色顿时不太好。
“你们知道，家族中的秘籍都是祖辈辛苦，甚至用性命换来的，谁也不能轻易外带出门，为什么明知故犯？云鹏，你胆子很肥啊”
砰砰赏了两个爆栗
“我们是……”三人哭丧着脸，把前因后果一解释。岫岩垂下眼眸，“这么说来，你们是为给严静确定，才在书房偷秘籍的？”
他看错了，严静竟然如此有心机三言两语，就唆使云鹏、灵犀犯下大错还一点也不落痕迹
与此同时，云菲、云晶、云卿，已然到了柴家门口。
和前几日车水马龙、宾客如云相比，现在的柴府门前冷落车马稀，叫了几声都没人应答。
“怎么办，云卿？若是柴家不肯谅解我们……”
“是啊，若是她们提出过分的要求，我们到底答应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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