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愿意为你
诱惑也是一种本领，一种天份。【 ]好比有人善于做点心，知道加多少盐才能让香甜滋味更加浓郁、饱满；须得多少火候，才能使得点心鲜嫩爽口，晚一步则太老，早一步则过生……恰到好处，这个分寸却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灵犀自持清河府独一无二的美貌，自小到大看见他就走不动路的丫鬟太多了经过训练也只是稍微好点。虽然他一直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容颜，可他素来自信——美貌也是大杀器啊
静儿初见岫岩的窘态，经过众口宣扬，谁都知晓她就是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跟最最寻常的丫鬟表现差不多。灵犀心道，他亲自出马，还不手到擒来？他甚至觉得，只要稍微露一点意思，肯定让静儿头晕目眩、心如小鹿乱跳了
电眼——眨着；美唇——勾着；凝脂般玉指，抬着静儿的下巴，维持这个动作，大约有一分钟。
静儿一动没动。
连眼睛也没眨一下。
距离太近，反而看不清彼此的眼神。
在灵犀眼中，静儿的黑眸仿佛一汪深潭，清澈而幽深，波光粼粼，闪耀着滢滢的水光，却又看不见底。
努力把唇边的微笑放大一些——这种坏坏的笑容，曾经令人昏头转向的撞了树呢
可静儿还是没动一下，眼睛也一眨不眨。
灵犀争强斗胜心上来了，心里想，你干嘛不眨眼啊？难道被我迷倒了，现在傻得不知道动弹一下么？好，我再加大电力，电得你不知道东南西北……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他的眼睛又干又涩，而且维持眯眼的动作也很费力啊三分钟过去，终于承受不了的败下阵来。
而静儿，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你就不口干舌燥么？”灵犀气急败坏。
静儿眨眨眼，表示无辜。
她要是对一初中生口干舌燥，那才是老妖怪呢灵犀的种种表现，在她眼中看来，就像家养的小猫——爱作怪故意淘气惹人注意。
“你你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灵犀暴跳起来，从来没见过有女人接近他三尺以内，还能面不改色的尤其他已经暗示这么明显了啊，一句“我还是处男”，怎么也得激动得晕过去啊
静儿无语。
不喜欢小白脸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么？
她用十分忧伤的眼神望着灵犀，歉意的摇摇头，表示——对不住了，可偶真没感觉啊真抱歉，让你失望了。
灵犀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
三秒钟后，雅间的大门咣的一声合上，他砰砰砰的走下楼梯，过往楼道的人见他，全部半边身子酥到一边，可他连声好气也没，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怒火，直接走到郝赌的身边。
一碗凉茶泼了上去，“走啦”
恶声恶气的。
郝赌擦了擦脸上的水迹，不仅不生气，反而呵呵的笑起来。
……
后丹天训导完了柴漪妃，转而又仪态款款来见静儿，笑容温婉和煦，眼神清亮如水，丝毫不见刚刚的怒火喷涌——这大概就是交情深厚的问题吧？
毕竟是自幼相识，再怎么伤心失望，关键时候还是会站出来，指点迷津，无条件的帮助。
而她与她，同样的优秀同样的骄傲，无论怎么契合，始终都是利益合作关系。少了那份纯真的相伴，更多的，是计较得失、荣辱、祸福。
以长远来看，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才是能相伴终生，牢固稳当的“朋友”，亲密合作的话，必然能让两人走到更远更深更高的地方去。可……有些东西，比如患难不弃的友谊，不是想有，就能生出来的。
在这种对比下，就更明显了。
“让你见笑了。漪妃喜欢钻牛角尖，被人一逼，就原形毕露了——其实她没什么野心，也没害人的坏心眼。我让她远离那帮无事生非的‘姐妹’，倒也彼此清净了。”
“她很想嫁人？刚刚一直问我怎么才能得到男人的真心呢。”
静儿端起刚刚灵犀倒的酒，凑在鼻尖嗅了嗅。
后丹天不自然的移动了一下，“是的，她……就这点出息。宁罪因她发话‘嫁鸡嫁狗都不嫁端木家的人’，十分恼怒。让她在三日之内嫁人，看谁敢娶她……哎，不提她了一说就一肚子火。”
“哦？宁罪？”静儿眸光微微一闪，脑中迅速搜索起云鹏跟她说过的这位二伯父，同时，微笑起来，“这跟出息不出息，什么关系？我也想嫁人呢，只是没遇到合适的。”
后丹天与她相视一笑，没有提起宴殊寒。
“漪妃是想嫁人后，专心相夫教子呢，那师箴你也……”
静儿听出了试探意思——的确，如果嫁人后，重心全转移到自己的小家庭里，不管外界的风风雨雨，那她的价值就不若单身时候的大了。【 ]
“相夫教子，跟我准备要做的事情，有冲突么？”
“以前没有准确的告诉你，因为想法还不太成熟，经过九幽之行，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告诉你无妨。我准备重建我的师门——仙云宗”
后丹天微微一愣，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喜意，重建师门是大事啊单枪独马肯定不成了要选建立宗门的地址吧？要大兴土木吧？要结交方方面面的门派吧？还要挑选弟子……哪一样不是令人焦头烂额的烦心事？
其实后丹天第一眼见到静儿，就觉得她绝不是凡人起了结交的心思。而凭借她的灵活手腕，的确获得了静儿的注意。福泽宝地，两人算是定下了“合作的初步意向”。九幽密境，两人携手合作，带回来后丹晨的骨灰，合作越发密切了。
只是，后来绿赢突然出现了，当时静儿拒绝联手封印绿赢，这让后丹天知道，以为能控制静儿的想法是多么天真。
看起来纯真无邪、单纯无知，难道内心就没自己的想法了么？
现在静儿肯告诉她实话，她很兴奋，心中立刻推衍起日后的种种合作方针。
比如，如何利用重建仙云宗，让后家获得更大的利益，同时得到静儿的更多倚靠——如果静儿会嫁到端木家的话，她一定不会借用端木世家的势力，因为，那会使得仙云宗变成端木府的分支、下属，再无独立的可能。
“好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后氏千金爽朗一笑，眼中闪着炯炯有神的光芒。
静儿也一笑，饮进了杯中酒液，“当然，需要你日后帮助的地方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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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朴园。
韩达惊讶的看着后氏千金的专用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前，而静儿轻飘飘的跳下来，白衣素净，青丝如雪，转身对后氏千金说了什么，引得后者连连点头，称“放心，准备好了，会尽快通知你。”
然后，后氏千金乘车离开了，而静儿光明正大的踏进朴园，仿佛进了自家后花园似地，随意而平常。
“刚刚那是……后大小姐吧？你们在路上偶然路上？”
韩达的额角微微见了汗意。
“哦，我们一起吃酒来着。她要送我回来，我就搭了顺风车，一道回来了。”
“你……”
韩达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目光悲悯而哀怜，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静儿没理会他的失态，独自回了房，一面计算着等后丹天挑好了地方，她该从何开始创建山门？一开始，绝不能说招收天灵根——也就是单属性灵根。这个世界，人人皆以为单属性灵根是废根，她只收“废根”，岂不是无端招惹人怀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若是她一人，自然谁也不惧怕的，大不了远走高飞，还怕天下无她容身之处么？但有了师门就不同了。她需要为师门弟子做些打算。
要不，招收一些三灵根、四灵根的充充场面？
也罢，弟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先挑选储物戒中的典籍吧。
《崇德精选集》一套十四本，《苦修十二注》三套共二十八本，《鬼宿宗御鬼术》九套十七本，《金刚伏魔经》四套一百二十八本，《天地阴阳大乐赋》一套七本，《鬼谷子》一套四本，《正义歌》八套十二本，《白骨夺阴术》一套六十八本……
静儿望着堆成小山似地各种线装书籍，呆住了。林林种种，自家仙云宗的典籍仅仅只是小部分，其他诸如儒家、佛家、鬼修、魔道的法门，真是浩如烟海
没有人能够同时兼修这些南辕北辙，涵义截然相反的仙法!谁也不能大罗金仙也不行
师傅为什么要将这么多的秘籍，全部放在她的储物戒中？还与仙云宗的秘法放在一起？
诚然，在修真界业已落寞的现代，收集这些绝世孤本，太容易了。可师傅自从收了自己为徒后，全神贯注就一个打算——让自己飞升。怎么会在空隙的时间内，专门收集这些当时几乎无用的东西呢？
灵寂之心缓慢运行着，推算出一个可能。
联想到当时的修真界，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试图融合魔道、仙道、鬼道……创建一个新的体系。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对抗无法挽回的天意？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灵气枯竭，注定了修真界的衰落……以至于最后的衰亡
静儿的脑中，勾勒出一副堪比世界末日的荒凉、哀怨、无助，曾经敌对的正魔双方，不得不握手言和。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而是一想起就令人疼痛到无法呼吸的悲伤
正邪不两立，双方的厌恶是天生的，可他们都必须克制自己的厌恶之心……
可见当时的情景，有多无奈
静儿终于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他是不甘修真界的落寞，不忍整个地球修真文化的衰败啊
正也好，邪也好，都是修真界的一部分。彼此斗争了几千年，眼睁睁看着敌手一个个消亡，自己也在即将覆灭的时刻，那种心情，怎么能是语言可以表述的呢？
所以，他把各种典籍，不分门别类，就那么放在一起……
如果没有重建天日的一天，它们会一同化为飞灰。如果它们有那么一天，也会一起迎接新生的希望。
生也一起，死也一起。
静儿眼中含着闪闪的泪花，对着师傅的遗像，磕了一个头，喃喃道，“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吧。仙云宗会重建起来的。同属地球修真界一脉，鬼宗、魔道的种种法门，遇到合适的弟子人选，我也会传承下去。”
……
洛绛香实在受不了了，怒气冲冲的要找静儿算账，被韩达拼命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去啦。”
“你疯了，”洛绛香回头看着韩达，“她现在等于向全天下宣布，是你窝藏她这么久，端木府等会就有人来，到时你怎么办？”
韩达面露悲伤，身体僵硬着，“都已经这样了，你去找她，又有何用？”
洛绛香流下泪来，“你何苦呢喜欢她这么久，得到什么了？刚刚她哪怕为你着想一点，都不会让后大小姐……直接到了家门口呜呜，你又没了爹娘，亲爷爷也不在，只有一个大伯祖母，她会舍下她二十多个儿孙，抱住你？应卿，你怎么办啊”
“算了，这都是我的命我不怪她。”
洛绛香听了，实在忍不住，抱着韩达大哭起来。
天昏地暗，这一哭，足足两个时辰。
意料中，端木府的人，应该不多时就上门抓人——第一世家，办事的效率不高才怪
可左等右等，天都黑了，仍旧没人过来。
韩达与洛绛香在不安中熬过了一夜，天明时，带着两个大黑眼圈，也没看到端木府的人来。
怪了啊
按理说，他们应该立刻上门，抓住韩达暴打一顿，藐视端木府，可是重罪啊不死，也得被永久逐出清河府
静儿第二日如同昨日，在街头乱晃，到了傍晚就回到朴园，身后跟着一串跟踪的人。这会子，绝对不能用“暂时没被发现”的理由应付了。
可这一天，依旧风平浪静。
端木府一点消息也没有。
洛绛香忍不住怀疑的对韩达说，“会不是偷盗端木家的秘籍，是错误的消息？不然，静姑娘大摇大摆的在清河府走来走去，怎么没一个人问问呢？还有端木家，什么时候忍气吞声过啊？肯定是假的”
她与韩达一直提溜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重新挂上了开心的笑容。
足足七天后，才有一张请帖送上朴园，是以云鹏的名义。
静儿看着烫金的请帖，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的微笑，对送信来的小厮道，“好，我去”
略微准备了一会儿，她乘坐了端木府的马车。停在枫林晚的时候，静儿一点也不意外。
海棠阁。
枫林晚专属于静儿的地方，春夏之交，西府海棠、垂丝海棠，都已经含苞绽放了，风中一片淡雅清柔、如云似梦。严谦与小贞也被请来了，兄妹三人见面，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开开心心的说了一番别离后的境遇——大半都是小贞在说，什么跟容嬷嬷等人斗争啦，气得老人家跳湖啦，还有她整日给艾疯添麻烦，吵吵闹闹，这才使得荣华园的人都怕了她。
这不，把她送过来了？
小贞得意的哈哈笑，严谦与静儿侧耳倾听。
唯一的不同，严谦往日是专心致志把心思放在小贞身上，可现在，他时不时的看着静儿神色，每每看到小贞的玩乐快活，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午后，小贞午睡去了。
严谦担忧的看了一眼静儿，也离开了。
静儿跟着领路的随从，到了一处林荫茂密的水阁上。踩着咯吱咯吱的竹子桥，波光跳跃的映入眼底，心事不由的涌上来。
现在，是一个抉择的时候了。
与端木家的关系……是交好，还是交恶？
按照原来静儿的喜好，当然是愤而离去，永世不跟岫岩、艾疯等人见面——见面的话，也无法再回到以前，总要给他们找点麻烦的。
可她如今重任在肩，要建立仙云宗啊
作为仙葭大陆第一世家，得罪了他们，想让初生如婴幼儿的仙云宗夭折，太容易了使坏谁不会？甚至端木家不必亲自动手，略微暗示一下，自有人替他们办了
所以，绝不能交恶
不为了支持，只为人家不找麻烦，说不定，她还要出点血，让人家别老关注着她。
太憋屈了
静儿的眸中闪烁着怒火，随即用幻梦**淡去那日的影像——岫岩，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路人，与她无关
这么想着，果真好受多了。
静儿面色如常的进了水阁。这间建立在湖上的水榭，是用黄竹所制，清幽凉爽，雅致别具一格。门前挂着叮铃铃的风铃，风一吹，就悦耳的响起来。
原以为谈判代表，会是艾疯、流毒等人，没想到，坐在桌对面的人，真的是云鹏。
云鹏比七天前，苍老憔悴多了，眼神疲惫，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
看到静儿，也没动一下，直接命人，“倒茶。”
静儿仔细看着云鹏的表情，坐了下来。
“所以，听后丹天说，你要建立什么叫……宗门？”
“仙云宗。”
“哦，对，仙云宗。你一个人就想创建仙门，呵呵，了不起呀。”
云鹏的表情刻板，静儿敏锐的目光，注意到他的手指以不自然的弧度弯曲，还有衣领下好像还有暗青——他受伤了？
可是仅仅受伤，怎么会让他表现的这么不对劲？
“端木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救过端木家的人。说吧，你想得到什么报偿？”
“唔，不给我找麻烦就可以了。”
“呵呵，这么简单？”云鹏的声息很粗，仿佛故意从鼻子里喷出来，“你就不想借着端木家的势力，早些建立什么宗……吗？”
“呃，是仙云宗。”
“别管是什么宗，快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啊，不要找我的麻烦。”
云鹏的眼神几乎有点恶狠狠了，“哼，你不用伪装了，说要什么，直接说出来。不然，日后后悔，可没处买后悔药吃提出你的要求吧，只要端木家能满足，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这是第三次，一定要她“提要求”了。
静儿微微沉思，认真的看着云鹏。
“我真没有其他的要求。”
云鹏愤怒的一拍桌子，“那你为何要接近我当初在梧桐镇，你为什么装可怜？邱家，邱家一家老少，你一口气就能杀光，为何会被逼的跟我逃进云雾山快说”
一根指头直直的指向静儿的鼻梁。
换一个人，静儿肯定早就将那人的手指砍掉了
胆大包天，对她这么不尊重
好吧……因为是云鹏，忍了。
“当初，除了你爹爹，谁知道你姓端木？我认识的人，从来只叫自己徐鹏程。”
云鹏的手指收回来，依旧怒气冲冲。
在静儿看来，他的怒气……显得那么刻意，而且可爱。
她微微笑了笑，对里面的人说，
“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如果你们这样才能心安的话我要他”
他，当然是云鹏。
后丹天有不能放弃的好友，她也有。
“程程，你愿意跟我走吗？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苍天桑田，跟着我，无论我想干什么、做什么，都不问一声，只跟着我？”
“大胆”
郝赌终于忍耐不了，跳了出来。他没想到静儿会提出这种离奇要求，而看云鹏……一脸茫然、惊讶的样子，连忙呵斥道，
“你休想”
让云鹏跟人家走，与静儿嫁进府，完全是两种概念啊
静儿没有理会他，依旧看着云鹏，“记得半年前，你爹爹强求你原谅郡首大人，根本不顾及你的想法，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成婚”
“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们做朋友比做夫妻好。可是，程程，我不希望看到你伤心难过。如果你愿意娶我，我就愿意嫁给你。”
躲在后面的灵犀，也忍不住跳出来了，
“你个蠢女人，看上这个白痴了？我哪里比不上他”
云鹏眼中的戾气与冰冷，终于化开了。
他想到那日的绝望，还有静儿的温暖，终于恢复了活力，眼神一亮，从桌子那边直接爬了过来，
“我愿意，静儿，我们走吧”
“我再也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了”
“什么鬼地方？”灵犀两只眼圈是黑的，跟熊猫一样，冲上来抓住云鹏的手臂，“你这家伙把家族当什么了，为家族坐点事情就这么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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