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不敢多问。一路上,他只觉得胜男的身子在一阵阵地颤抖。他心中一紧,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凉如秋水。
“胜男,你到底怎么啦?不舒服吗?”宗泽担心地问。
胜男勉强冲他挤出一丝笑容:“没,我没事。哥哥我们快回去吧,我觉得好冷。”说罢,她扯着他的胳膊埋头向前冲。
胜男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掩饰自己。宗泽突然想起那日她在雨中冲他大声宣称“我已经长大”,却不料现在竟会以如此心境来体味她的成长,不由心下大寒。他对自己道:“今后无论怎样,都不能再让胜男见到郁家任何人了!”
刚拿定主意,却听到身后郁婉秀一声娇喊:“洪大哥!胜男!你们怎么就这么走了?”
宗泽定了定神,微笑着转身,想让现场气氛看起来轻松一点。他道:“哦,是阿秀,不好意思,胜男有点不舒服,所以……”
郁镇南从郁婉秀身后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他朗声道:“胜男不舒服?郁某家中有现成的地方休息,洪老板何以舍近求远?”
话虽说得客气,宗泽却已深感对方咄咄逼人。在胜男面前,他不好以硬碰硬,只好陪着笑脸道:“郁军长高朋满座,胜男不想打扰军长雅兴,故而不辞而别,如有得罪,改天洪某必定亲自登门赔罪!”
“呵呵呵!”郁镇南干笑了几声,道,“赔罪不敢当!既然如此,洪老板请便。后会有期!”
郁婉秀还想挽留,郁镇南对她喝道:“阿秀,跟我回去!”她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父亲走掉。
宗泽与胜男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心下总算松了口气。
胜男突然问:“哥哥,我们就这么走了,二哥二嫂他们怎么办?”
宗泽道:“他们这么大人了,自有分寸。不管他们了。我们先走吧!”
春去夏来,一晃眼,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阴雨绵绵的天空,给这即将到来的离别更增添了几许愁绪。胜男呆坐在教室里,望着黑板,眼前却是茫然一片。
几天前,严国谦父女再度来访,请求宗泽将筹集来的善款与他们的合并,一同交付教会妥善安排,却遭到了宗泽的拒绝。严国谦无法,只好退让一步,单请他相伴而行。如今世道不太平,匪祸尤甚,只要安全抵达灾区,便各走各路。宗泽这才应允,只是不放心留胜男一人在家,便委托严如芳加以照顾。
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胜男心中好生牵挂。一想到哥哥不能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她便怅然若失。
郁婉秀和张天一仍然保持着对她的冷漠。自那次宴会之后,郁镇南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他好象凭空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然而,没有消息有的时候更让人放心不下。因为她不能预见,下次倘若再遇到这个人,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惊心动魄。
放学以后,胜男没有回宿舍,独自一人撑着伞在街头游荡,心事满怀。听说最近匪祸成灾,也不知宗泽路上是否平安。
一辆轿车突然飞快地驶过,污水溅得她一脸一身,才上身的一件新裙子被弄得污渍点点。她气愤不过,却又无可奈何。那车却出人意料地停住,倒开,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郁镇南微微探出头来:“胜男?”
“郁叔叔?”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不好意思,把你衣裳弄脏了。”郁镇南打量了她一番,脑袋微微一偏,“去哪儿?上车,我送你。”
“不必了。”她急忙应道,低头匆匆前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上哪儿,他能把自己往哪儿送?
郁镇南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他对那开车的勤务兵喝道:“杨得胜,你把这位小姐的衣裳弄脏了,现在人家不肯接受道歉,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