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严如芳家中的。她怏怏不乐地关上大门,天井里低洼之处已积满雨水。雨点落下,跌入水坑,溅起一朵朵小水花,一个个水泡在水坑中漂浮着,不一会儿又消散得无影无踪。胜男倚着门,望着那些泡泡时隐时现,痴痴呆呆,空空落落。
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好大的雨啊!”
“所幸已经到家啦!”
“哥哥!”胜男心中一动,还以为自己听错,转身一把拉开了门。
严国谦正抬手准备敲门,门突然打开,他倒吓了一跳,见到胜男,他不由笑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啦?”
胜男没有答话。她怔怔地望着严国谦身边的那个人,眼神中充满了让人看不懂的忧郁。
宗泽蓄了一脸络腮胡,只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他见到胜男这副模样,不由笑道:“怎么,哥哥留了胡子,你就不认识啦?”说着,他抬手亲昵地拍拍妹妹的头。
胜男却躲开了。她轻轻说了声:“哥哥你回来啦。”便转身向屋内跑去。
宗泽有些奇怪。严如芳闻声赶出来,见到宗泽,亦是一怔。
宗泽来不及详说途中情形,急忙问道:“严先生,胜男怎么了?”
严如芳看了他一眼,答道:“她这段时间一直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许是牵挂你牵挂得紧。还好你回来的及时,能赶上她的毕业典礼。不然,我到时候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呢。”
宗泽感觉不太对劲。他不解地道:“可我已经回来了呀……我看看她去。严先生,有劳了。”说着,他将行李交给严如芳,自己向内屋走去。
还未走进胜男的房间,宗泽已听到屋内嘤嘤哭声。他心下一紧,来不及敲门便冲了进去,见胜男伏在床上痛哭,不由上前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不住地安抚道:“胜男乖,哥哥不是回来了么。别哭了……乖……”
胜男伏在他怀中,却哭得更厉害了。郁镇南说得并不全对,哥哥的确一直拿自己当孩子看待,但事实上,那个不愿接受她长大的人,正是她自己。为什么人一长大,感觉就会发生变化?她小的时候,直言不讳她爱哥哥,爱得那么理直气壮;可现在,她对宗泽的亲近却有着无比的羞耻与恐惧。
这种感觉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地独自承受。她更不敢想象,若宗泽知道自己内心所想,会是怎样的惊讶与痛苦。
胜男慢慢止住哭,抬起了头。
宗泽试探地问:“郁镇南,找过你吗?”
胜男一愣,急忙摇头。她没有告诉宗泽她与郁镇南见面的事,因为她不能保证,郁镇南是否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宗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轻声笑道:“那你还哭什么?”
胜男咬着嘴唇,半晌才道:“你这副样子,吓到我了。”
宗泽哈哈笑起来:“严校长说我的样子看起来太斯文,怕人家以为我们好欺负,所以帮我贴了假须装成彪形大汉的模样,这架式出门,想招惹我们的人也得三思而行了。想不到还真管用。”
“假的?”胜男一愣,仔细打量着他,随即忍不住笑起来。
见到她的笑容,宗泽总算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假意斥责道:“还笑!你一见面就哭个没完,我都忘了把这东西取下来了。快去帮哥哥打盆热水来,我已十多日未洗过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