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男听到他们议论自己同郁镇南的事,早已又羞又气。忽然听到这把声音,她一个激灵拢到门缝前,仔细地向外张望着。难道,真是他来了?
来人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踱入。他一身黄绿色的军装,黑色的皮带紧紧扎于腰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气宇轩昂;那凌厉的眼神,还有那不怒自威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三绑匪大惊失色,不约而同拉上枪栓对准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他从容地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未带任何武器。
“你是郁镇南?”独眼上下打量着他,试探地问。
“如假包换。”郁镇南轻松地笑了笑,自行找了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独眼看了一眼鼠眼,鼠眼向他点头确认。
“钱带来了吗?”独眼问。
郁镇南很是镇定地扫了三人一眼,霸气十足地问了一声:“人呢?”
彪形大汉变得有些口吃:“在……在里屋。”
郁镇南道:“我要先见到人。”
独眼装腔作势地喝道:“先把钱交出来!我们看不到钱,绝不放人!”
郁镇南冷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我真是一个人来的?这幢房子已经被我手下一个连的兵力包围了。我若有事,我保证你们出去后立马变成马蜂窝。”
独眼看了看两个弟兄,见他们面露慌乱,不由缓和了语气道:“郁军长,大家有言在先,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如此做法,我们兄弟就算拿到钱也没命花了!”
郁镇南呵呵一笑,道:“郁某能提着脑袋走到今天,凭的就是一个‘义’字。在下不过是先小人后君子。”
独眼恨恨地道:“郁军长收了我们的货,却只给十分之一的钱,还说什么‘义’字!兄弟们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买卖,拿不到钱,我们绝不善罢甘休!若不是你不仁在前,兄弟也不会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听闻此言,郁镇南心中已然有数。他昂然道:“郁某同人做生意,从来都是细水长流,绝对不会干那一锤子的买卖。这件事,相信只是个误会。欠你们的钱,郁某自当如数奉还。大家出来走江湖,图的不过是个‘钱’字。钱,我是带来了。不过,我一定先见到人。你们若肯信我,这袋银元,都是你们的,我保证放你们全身而退,只一条,从此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咱们的交易,只好从此一笔勾销;你们若不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一条命换你们三条,也算赚到了。”说罢,他翘起二郎腿,“吧嗒”一声点着了一支雪茄烟。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可在胜男看来,这呛鼻的味道此刻却是如此亲切。她伏在门边,激动不已,险些就要脱口唤出声来。
三绑匪相互使了个眼色,彪形大汉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向里屋,打开门。胜男急忙退到一边。彪形大汉冲她嚷道:“出来吧!”
门外的光线此刻很是刺眼。胜男遮挡住眼睛,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看到郁镇南,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委屈,眼中泪光闪动,人见犹怜。
郁镇南站了起来。见她衣着完整,只是头发稍许有些凌乱,这才略略安心。他从腰后取出一大包钱袋,闷声扔在桌子上,道:“这是一百大洋,里面还有五百两银票,你们点点吧!”
独眼拾起钱袋打开来瞧了瞧,将钱袋揣入怀中,这才道:“郁军长,多谢了!兄弟们如今撤了,还请郁军长指条明路!”
郁镇南扔给他们三条白色的手帕,道:“你们将它绑在胳膊上,只管往西走。我的人看到白手帕,便不会为难你们。”
“如此,多谢!后会无期!”独眼向郁镇南抱拳行礼,带着另外二人趁夜逃离,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胜男惊魂未定,呆呆地望着郁镇南,不知所措。
郁镇南扔掉雪茄,向她快步走来,关切地问道:“胜男,你没事吧?”
胜男惶恐地望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郁镇南正想说什么,突然一眼瞟见了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大礼帽。他无比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又换了语气,调侃道:“唷,这位是谁呀?又是长衫又是礼帽的,很时髦啊!”
大礼帽只好站起来,取下帽子,诚惶诚恐地唤了声:“郁……郁军长……”
胜男惊讶地认出,这个人,竟然是郁镇南的那名司机,杨得胜。她不由失声叫道:“是你!你不是哑巴吗?”
杨得胜又羞又悔地垂下头,不敢答话。
郁镇南嘿嘿笑道:“胜男,他装哑巴装得倒真是挺象,只可惜,他没我装得象。”
胜男不解地道:“你?你什么什么也装过哑巴?”
郁镇南摆摆手,仍是一笑:“我不是装哑巴,我是装傻。”
胜男会意,禁不住莞尔而笑。
杨得胜方知自己一言一行早受他监视,一张脸惨无人色。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郁军长,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那关谁的事?”郁镇南一声喝问,惊得他一头扑倒在地上,不停地向他磕头求饶。
“是……是……”杨得胜支支吾吾,冷汗涔涔,就是不敢说。
郁镇南不再勉强,他冷笑一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受何人指使,现在只不过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不肯把握,将来变了鬼可不要怨恨于我。”
杨得胜哭哭啼啼:“我若说了真话,军长能饶了小的一命么!”
郁镇南略一点头:“那要看你的真话,有多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