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多日过去,宗泽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自从在辛村晕倒,他的病情曾一度恶化,高烧不退,甚至有两次竟咳出血来。幸得严如芳殷情照顾,他才渐渐得以好转。只是偶尔仍会大咳不止。郎中来瞧过几次,查不出大碍,只道他忧虑成疾,每次不过说些宽心的话,开点清热解毒的方子罢了。
如今回到家中,严如芳不便逗留太久,对阿福仔细吩咐完毕,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宗泽没了她的看管,索性放任,成日里豪饮不止。阿福劝说无果,只得由他去了。
这日,阿福打扫完庭院,刚刚端上热茶,便听到大门外有人在敲门。
“来啦!”他吆喝一声,颠颠地迎上前去。门一开,他不由愣住了。
胜男冲他勉强一笑:“阿福。”复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郁镇南。
阿福眨巴眨巴眼,傻呆呆地站在门口,直至胜男走进来,他才冒出一句:“姑娘,大少爷回来了。”
胜男身子微微一颤。她挽紧了郁镇南的胳膊,平静地对他道:“我知道。我们正是来找他的。”
郁镇南环顾四周,奇怪地问道:“你们大少爷人呢?”
阿福没好气地道:“他?他成日里只知道饮酒,如今也不知倒在哪里去了。”
胜男心下酸楚难当,泪水几欲滑落。上次夏祖善留下的那半句话,定是指的此事。
郁镇南对她道:“你先回房歇着,我去找找看。”
阿福拖长了声音不客气地提醒道:“对了,姑娘,明天就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吧?别怪小的没提醒你,新郎新娘成亲头一天见面不吉利的,我看姑娘你最好还是避嫌一点的好。”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够多了,他还在这里讲这种废话,郁镇南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强忍住怒火,将话咽回腹中。
阿福却不领情,依然喋碟不休:“姑娘,这些老话,都是有典故的,是所谓宁可信其有,……”
“我知了!”胜男看了郁镇南一眼,急忙打断他,道,“我回来正是同哥哥商量这件事,你去吧。”
阿福“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见他走远,郁镇南这才忿忿不平地道:“什么年月,奴才倒可以教训起主子来了?!”
胜男劝道:“你何必同他一般见识……”
话未落音,却见郁镇南的副官急匆匆跑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一番,郁镇南顿时面露难色。不等胜男发问,他已先开口:“胜男,我现在有事要办,你就在这里等我,我晚些再来找你。”
胜男望着他的背影追问:“要等多久?”
郁镇南头也不回地道:“也许两三个时辰,你放心,我多晚都会来接你的。”说着,他已钻入汽车,丁冲一踩油门,车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胜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似乎随时迎接着她的归来。那部留声机擦得铮亮,连手纹印都没留下一处。胜男心中一动,上前打开了盖子,曾经熟悉的舞曲缓缓流淌出来,宁静幽远,恍如隔世。
一抬眼,却见宗泽愣愣地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自己。那双眼依然郁郁寡欢,透着幽怨,叫人心酸不已。
胜男轻轻叹息,唤了声:“哥哥……”
宗泽醉眼迷离,脸颊绯红,手中还拎着一坛酒。“你……你回来啦……”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仰头一脖子,咕咚又是一大口。
胜男急忙上前将他扶住,劝道:“哥哥,你病都没好全,别喝酒了!酒多伤身啊!”
宗泽哈哈笑着,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呼道:“无酒伤心哪!”
胜男心头哽咽,想抢下酒坛,却被他用力推开,登时跌倒在地,半晌动弹不得。
此刻他正狂饮不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下手太重。
“哥哥,前几日有人提醒我要提防夏伯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胜男想起这件要紧的事,强忍疼痛挣扎着站起,满脸忧心忡忡。
“嗯?什么?提防夏伯伯……我知道……提防什么夏伯伯……”宗泽只是不停地重复着她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哥哥,我明日就要嫁人啦。你如今醉成这般模样,明日如何送我出阁?”胜男强忍泪水,细声轻问。
“你要嫁人啦……很好啊……没关系……我又不是第一次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了……”宗泽喃喃着转身,踉踉跄跄地向自己房中走去。
胜男对他这无头无尾的话弄得莫明其妙,见他醉成这样,着实放心不下,径自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