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镇南倏地停下脚步,脑中轰然作响,整张脸登时全无人色。
“你再讲多一遍?!”他扔了烟,上前一把揪住了宗保的衣领。
见他终于动怒,宗保倒得意起来。他冷笑道:“郁军长,钱呢?只要见到钱,我就将一切一五一十全讲给你知。没钱,你就等着给这野种当爹吧。”
郁镇南逐渐冷静了下来。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成亲以来,胜男一直循规蹈矩,就算上次在普云寺同宗泽见过面,她都依然安分守己,未越过雷池半步,怎么会……
他剑眉倒竖,怒目相向:“你敢骗我?”
宗保道:“郁军长,您是什么人,若我没有真凭实据,怎么会讲这样的话,难道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郁镇南怒气冲天地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宗保瞅准时机,接着道:“这件事说来也巧。胜男出嫁前一晚,我老婆正好回家帮我拿几件换洗的衣裳,结果竟被她看到,洪宗泽同胜男……”
“乱讲!”郁镇南怒不可遏,一耳光甩到他脸上,恨恨地骂道,“乱讲!你根本就是无中生有!胜男跟我时,明明见了红……”
宗保吃痛,捂着脸嘟囔道:“见红就是黄花闺女?她随便藏点胭脂水在身上,一样见红!这点小把戏,是女人都懂的啦!”
“可是大夫说孩子不过才一个多月……”郁镇南明显把持不住了。
“大夫说的能有多准?胜男若要诚心瞒你,她难道不会买通大夫?”宗保仍咄咄逼人。
这下倒真把郁镇南给说懵了。难道,那夜,她的痛亦都是装出来的?不,不会,不会的,表情可以装,身体却装不了。他分明感觉到她的颤抖与恐惧,那是女人面临第一次时通常都会出现的状态。他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了反应。
宗保见状,得意地道:“当时胜男女扮男装,穿着前清的长袍马褂,我老婆还以为看花了眼。后来才明白,她是在假扮一个人。”
“谁。”郁镇南的声音显然变得有气无力。
宗保神秘地一笑:“就是她的亲娘,李懿德。”
郁镇南又是一惊。
“你想不到吧!”宗保道,“胜男估计就是那晚才知道洪宗泽原来一直喜欢的是这个贱人,所以才会扮成她的模样去……”
“住口!”郁镇南抡起胳膊,宗保不觉吓得退后几步,不敢再言。
郁镇南稳了稳神,这才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断言这孩子就是洪宗泽的。”
宗保接口道:“对,但那也不能断言它就是你的呀!”
“……”郁镇南彻底无语,象被人揭了老底的惯犯,踉跄几步,重重坐到椅子上,掩住面庞。
当初选定成亲的那个日子,本就是他早已安排好的,想着洞房花烛之夜后便能传来喜讯,没料到竟被旁人捷足先登。他越想越恼,心中那股怒气直冲脑门,脸上已然涨得一片通红。
宗保见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郁军长,你看,这个消息,值多少大洋?”
郁镇南将那阴鸷犀利的眼光投向他,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该不会想杀人灭口吧……不会的,这只老狐狸当然猜得出我既然有胆来,就会早有防范,他最要面子的人,不会为了这点小钱搞到自己身败名裂……”
洪宗保在心中反复盘算的时候,郁镇南开口了。
“阿贵,带舅老爷去帐房取一千大洋的银票。”
下人阿贵应了一声,对洪宗保道:“舅老爷,这边请。”
宗保总算松了一口气,禁不住笑追颜开:“郁军长客气,客气!小的保证,以后不会再来骚扰军长!小的告辞!”
郁镇南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懒得再看多一眼。
宗泽紧张地在大门外守候着,忽见宗保眉开眼笑地从郁府中出来,他当即明白,胜男被他出卖了。
“这个畜生!”宗泽腮边青筋暴现,只恨得咬牙切齿。他紧握拳头迎上去,正欲痛揍他一番,却见他迎面一人快步向他撞去。他心中暗叫不妙,正待冲上,那人已撞到了宗保。宗保眼睛突然瞪大,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一头扑倒在地。鲜血从他身下汩汩而出,他蜷缩着身子,不停地抽搐着,血沫从口鼻子喷涌而出,其状惨不忍睹。路人受到惊吓,一时间尖叫声,口哨声乱作一团。
“宗保!”宗泽狂呼一声,正欲冲上前去,却被一人死死拉住。他猛然回头,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