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曾经提醒过胜男,男女成亲的前一天,是不宜相见的,否则不吉利。她同郁镇南的前一桩婚姻已是教训。说迷信也好,无知也罢,这次阿福死活不肯让胜男重蹈覆辙,成亲前一日,执意让她搬出洪府,另找旅店住下。
宗泽不忍辜负他一番好意,只好选了家上好的旅店,并派来了几名亲兵相守,以防意外。毕竟,郁婉秀既已投靠了日本人,自不可小觑,凡事还是谨慎的好。
对他这番苦心,胜男自是心怀感激。虽然只不过分开一天一夜,两人却双手紧握,难舍难分。宗泽最终拗不过阿福的催促,只好带着景辉离开。胜男倚在窗前,目送着他二人远去,心中感慨不已。她做梦都想成为他的妻子,而今,这个梦终于要成为现实了。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经意现出一丝宽慰的笑意。
宗泽在下一个拐角处,回头对着她挥手道别。她亦跟着挥了挥手。待宗泽同景辉一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这才转过身来――阿福却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满脸幽怨。
第二日一早,宗泽披红挂彩,喜气洋洋,一路骑着高头大马,亲自前来迎亲。身后十余名荷枪实弹的侍卫精神抖擞地列队相随,气派不凡。
刚走上正街,却见喜婆颠着小脚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着他跑来,脸上满是恐慌,梳好的发髻亦散乱一片,样子十分不堪。
宗泽心中一紧,高声喝问:“什么事?”
喜婆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新娘……新娘子……不见了!”
“不见了?”宗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喜婆拼命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今天一大早赶去给新娘换装的时候,她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宗泽脑子一嗡,扔下喜婆,扬起马鞭,加快速度向旅店赶去。
在外守候的亲兵早已面无人色,见到他,竟一齐跪在了地上,不住地向着他磕头求饶。
宗泽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看着的吗?!人怎么会不见了?!”
为首的一名亲兵颤颤惊惊地解释道:“长官,小的们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不见的……今天早上喜婆一来,就说人不在房里,小的们当时就傻眼了!小的们上上下下将旅店翻了个遍,也没见到夫人……小的们昨夜果真一宿没睡,一直都平安无事,小的们怎么也想不通,夫人怎么会凭空消失的……长官!……”
“你们……”宗泽又气又恨,手枪霍然拔出,对准了这人的脑袋,几乎按捺不住要开枪杀人,以泄心头之恨。
“大少爷!”阿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平静地道,“大少爷不必为难他们了,胜男,是我送她走的。”
“你?!”宗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稳了稳神,从马上一跃而下,上前一把揪住了阿福衣裳,发红的眼睛怒目相向,直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同胜男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早知你是如此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我就不该捡你回来!你……”
“我不是忘恩负义,”阿福却理直气壮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少爷。我找人算过,姑娘的命太硬,根本就是个天煞孤星;小时克死父母,长大克死丈夫,将来说不定连儿子都被她克死!我不想大少爷有事,更不想大少爷为了这个女人甘愿自断香火!大少爷,阿福的命,是您捡回来的;如今若你要拿回去,阿福毫无怨言!只是阿福求你,天下好女子多得是,大少爷何苦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断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宗泽万万没有想到,毁掉自己一生幸福的人,竟然会是这个对自己最为忠心耿耿的人。他一时难以接受,竟怔在原地,无以言对。
“大少爷!你就听我一声劝,忘了姑娘吧!”阿福伏地而哭,直哭得凄凄切切,叫人听来心酸不已。
宗泽俯下身,托起他的脸,直直地望住他,颤声反问:“你懂得什么叫幸福吗?”
见他这副痴样儿,阿福只是抽泣着,不敢再答话。
宗泽定定地望向远方,强忍心头悲痛,对着亲兵喝道:“夫人应该走不了多远。就算踏遍全中国,都要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