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说过,无论是谁,心中都有猛兽,为相者就要懂得诱导,让他人之恶成为你的利器,让他人之善成为你的光耀。
蓦然望着面前的一众女子,今日她该如何平衡她们的气势汹汹,她该如何利用她们达到目的呢?今日若来的是一个两个,或许她还会担心,但这十五个妾室一同来,她就一点都不怕了。有时候举手抬足都是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把握,从小行走在相国府书房,若是连这点心智都没有,她如何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各位夫人!”素手轻摆,“坐!”
现在,院子中那十五位夫人齐齐愣住,这个艳香居最是俗气,红瓦绿树,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小桥流水,有的只是几片厢房,几个俗艳女子。但不曾想,这个白衣女子,秋风中素淡而立,衣袂翻飞,发不梳髻,拢眉淡笑,当真是濯清涟而不妖,世间难寻!她可谓是以鲜花为貌、以寒月为神、以柳枝为态、以青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这样的女子,硬生生让她们生出了股自惭形秽。
这十五个小妾中,就连平日里最自负美貌,常叹自己不过就是出身不好,不然就是那尹皇后,她也不逞多让的翟夫人此刻也低下了头,心中愤然,但她知道差距,这个夜梓幽不说那气质,单就那容颜比起她也已经强了太多,让她无法否认。
见众人不动,蓦然再次淡淡一笑,她慢慢走出来,“不知夫人们齐来此处,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最先缓过神的还是上次那个黄衣妇人,她早就看蓦然不顺眼了。凭什么一个妓女也可以这样云淡风轻,她看了就来气,这下又跳了出来,“一个青楼肮脏地中出来的贱人,装什么装?你懂不懂规矩?来了这个府邸,就不知道向我们请安见礼吗?”
“诸位夫人莫非忘了,我并非他慕流毓的姬妾,不够给各位夫人请安的位份!”蓦然见她们不坐,那自己也不好坐了!
“哼,亏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黄衣妇人得意冷笑,好不怨毒!
“呵呵,莫夫人不要急嘛,免得吓着梓幽妹妹!”一个蓝衣妇人陪了笑脸,也慢慢走上,先对着那黄衣莫夫人说话,然后便是对着蓦然笑地欢畅,她摇着头上的玉玲珑,亲热地挽住了蓦然的手,“梓幽妹妹,今天那么多姐妹们来到你这里,也不是想做什么,但你初来乍到,总该懂点礼数,这样我们以后也好给新来人做些规矩,你知道爷对女人没个长性,妹妹如今做好了这些,以后训导起新人,你的话也说的响亮,今日就给众位夫人施个礼,道个安便就罢了,我这里嘛,免了也成!”
蓦然笑着看了看她身边的女子,小巧的脸庞,圆润的鼻头,整张脸都算得上精致,除了一对眼睛靠得有些近了外,其他都算的上美人的标准,这个美人说起话来,可有水准多了!蓦然记起,从前在相府,娘亲不喜欢自己和那些姨娘还有她们的孩子亲近,但是她常常在爹的地方看书习字,看多了姨娘们的谄媚,大家族中的一些事真的很像很像!
这个夫人摆明了是告诉她,慕流毓的宠爱不过一时,还是和她们这群女人打好关系才是正经,只要今日她服个软,就是她们中的一员,不然的话……
这个蓝衣夫人笑中带煞,真是聪明,她的目的不尽是打消环彩梓幽的气势,让她甘心一跪,甘心臣服,更是还要对她感激,感激她的提点,感激她的宽容。
但蓦然不想跪,或许日后她会为了活命,为了自己而对人下跪,但今日她就是不跪。
“这位夫人……”轻灵而不妖媚,脆立而含多情,这样的声音亦是上天的恩赐!
“呵呵,妹妹不要客气,以后就叫姐姐翠儿好了!”蓝衣的女子笑弯了眉眼,她的神情柔而娇婉。
但翠夫人现在的神情语调显然被这里大部分侍妾所鄙视,蓦然只一眼就可明白她们的性子,谁家身世高,谁家女儿傲,她微微一笑,“翠夫人,此处不过泥尘俗地,实在不适合各位踏足,今日大家齐来此地,不觉得失了身份吗?”
此话一出,侍妾们的脸色皆是一僵,你当她们想来吗。不过就是见这个妓子霸占了慕流毓太多日子,她们不放心才来看个究竟,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姿色,顺便给她个下马威,不然就凭她们这些个夫人的身份,亲自来找这么个下贱女子,说出去也丢人!
“夜梓幽,我们来这里是提点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一绯衣妇人高挑了眉,不屑说道。她一面讲话,一面用手轻摆,身后的丫鬟立刻拿了个软垫子上前,放在那椅子上,然后那妇人才勉强坐下!
蓦然一看心中就知道,这是嫌她这里不干净呢?看来这是个挑剔的主儿呢!
其他的妇人们一见,纷纷点头,拿出嫌恶的表情,她们都是有些身份和背景的,怎么都不屑和一个妓子多言语,打压了才是正经,要是她敢顶嘴反抗,那么就有她好看!
“梓幽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但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我实在不知道该先给谁施礼?这里总不会是没规矩地乱来吧!”淡淡拢了下头发,蓦然好像没事人一样。
一般来说,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这十五个侍妾,若真是无欲无求,那来看她作何,不就是那点小心思,就怕自己落了人后,她们之间不斗吗?蓦然家中才四个姨娘,她娘从不参与,可也都忙得不可开交,更别说这里十五个女人了!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几个本来高昂着头,眼睛长头顶上的侍妾现在动了,她们不经意地往前挪了挪!
蓦然看得心中好笑,分帮派了,很好,三大势力呢!就不知道那个还挽着她的女子是哪个组派的,看那一个个侍妾们,眼中不服,各勾唇角的模样,和她家中姨娘斗气时当真一模一样,她们的内斗还真多!
这女人间的纷争不见剑光血影,却带着无比杀气,蓦然现在淡了眉眼看那群女子总算不互相瞪了,很好,她们开始等她认主了!
一抹自嘲在尹蓦然的心中升起,和这些女人斗有什么意思?她要做的可不是这些,她尹蓦然再不济,也不会没事拿这些当乐子。
“对了,各位夫人,梓幽在见礼前想说一句。诸位都是这内府之主,慕流毓他说过,他喜欢大气的女子,别没事拿起鸡毛做令箭。那令他烦心,让他多事的女子最是可恼!”蓦然敛起了笑容,她的一番话说出来,仿佛训导,内宅若不宁,哪个男人会喜欢!
“呸,你也敢说这样的话,不教训你是不行了!”一个青衣女子冲到了蓦然的面前,对着她抡起了掌!
人都说青衣小奴,这种颜色最是低级,若是穿衣者有些气质那还好,但若像面前这位什么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奴相!
蓦然一抬手就止住了来人,她俏脸极冷,她的脸可不是给人打的!一旁的那个翠夫人见都要动手了,她又开始了劝架,说着莫伤了和气,动手不雅,好不容易架开了那个奴颜妇人!
蓦然很配合地对着那翠夫人一笑,仿佛接受她的恩情一般。
见蓦然如此,那个女子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一抹笑,而其他侍妾们尽皆不屑,她们不会动手,但也不会在意那个女人挨打!
“各位夫人回去吧!这个地方不干净,别污了各位夫人。另外,慕流毓说,我见他亦不需行礼,诸位夫人若是哪日受封了正一品,封号超过了慕流毓,那么届时梓幽不介意三跪九叩!”
尹蓦然口口声声慕流毓,这哪是那些侍妾敢喊的,在她们的意识里,都是以夫为天。直呼夫君名讳的事,如何都是做不来的,她们看向这个环彩名妓,心中暗恨,这个女子她还真敢!
蓦然看见这下那个翠夫人的脸色也是青一片白一片了,她伸手拍了下那个挽着她的女子,将她的手不着痕迹地放下,“慕流毓说,秋日中繁华落尽碧云天,黄叶地媚水连波,其上寒烟翠。这璃王府里少了生气,他想开办赏花宴,却不知选哪位夫人作陪,也不知道哪位夫人有大家之风,能撑得住七方斋中郎师傅的手艺,这非雍容不可为,非大度不可取!”
诱饵已经抛出,就看她们的了!
那十五个女子全部掩口,敛了眉目,将算计吞下。郎师傅是谁?京城门阀世家全部知晓,但这环彩名妓却不可能听说过,所以这一刻她们全部相信,这是慕流毓对她吹的枕边风。
郎师傅,他是全京城最红的首饰匠,当初那尹皇后未出阁时,只用他打造的是珠钗,难道她们的爷真的要请郎师傅为她们定制?
“梓幽言尽于此,此话不于他人道,望各位夫人好自为之,最好清楚慕流毓的口味!”轻轻转身,“各位夫人也莫要忘了梓幽的来处,难不成你们真以为没有什么本事就可坐享花魁之名?”这个话带着锋利,割得身后众人就是一惊,对了,这是坐享艳名足有4载的女子,岂会没有手段,她们今次当真是笨了!
蓦然笑了笑,走进屋子,今日的挑衅明面上算是过去了,但是暗中的才只是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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