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罐子般的船舱里带着过份的死寂,二百来人挤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彼此只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甚至是砰砰的心跳。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空气凝重而浑浊,阿晃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木吉,他正倚在舱柱上闭目养神。再瞧瞧右边的比比洛夫,他却是在手里摆弄着阿图的那张铁胎弓,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
阿晃和另外二百来名士兵坐在这处货舱之中,他穿了一身府兵的军衣,左肩前的皮甲上挂了块盾形的胸牌。胸牌是黄底的,上印二条从左上到右下的黑色斜杠,斜杠之上还绣着个马头,这是二等兵的标志。比比洛夫的斜杠也是两条,也是名二等兵。木吉却是一条斜杠,便是一等兵。
阿晃、比比洛夫他们两个除了携带着自己的火枪、腰刀、弹药、铲子等装备之外,还每人帮阿图背了三袋箭,带上一柄陌刀,比比洛夫还多背了一张备用的铁胎弓,他们将乘着这条船赶去与阿图会合,并受傅恒之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里做他的帮手。
阿图的陌刀是在兵器所里定制的,与别人的大不相同。顿别重骑的陌刀是长六尺,重二十斤,可他的陌刀却是长五尺,重三十斤,这是因为他要双手持刀,所以不可太长。
这次出征的目标一直都处于保密之中,顿别军甚至派了好几个人到处散布说要与松前国开战的消息,直至出征的前一晚,所有的什长、伍长们才得到通知是去打丰原。顿别兵历来都是在虾夷北方与松前国互掐,此次渡海而击,前途未卜,难免会有些人心张惶。
阿晃的正对面就坐着一名二十几岁来自原拂来的新兵,他的喘息声太粗,四周的人都听得见,脸上的肌肉绷得太紧,甚至还有些颤抖,身旁的人也都瞧得到。
“没胆鬼。”阿晃冷笑一声。他虽然自认不是个适合练武或是当兵的人,却自诩并不怕死,面对着这种显而易见的胆怯,心头满怀鄙视。
顿别军原有两个步兵营,两个轻骑,一个重骑,一个炮营,亲兵、斥候与辎重各一屯,合计八百五十人。在傅兖受封原拂后,又在那边建起了两个新的步兵营,蔡进封和杨度由原来的步兵营副都尉升就了这两个新营的都尉。张泉作为一名新任的副都尉,担任了西门度的副手。
这艘货船所装载的士兵除了杜袭步兵营的一百五十人外,还有蔡进封那个新营的五十人,对面的那名新兵就是新营的。
此役是阵地战,打的是步兵,所以除了四个正规的步兵营外,其他诸如轻骑、重骑、亲兵、辎重外加一百多名奴民兵,以及千封带来的人都打散了编成了四个步兵营,加上长野盛募来的那个营,顿别军最终凑齐并出动了九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半个轻骑营,合计一千五百人。
傅兖给所有参战的军人许下重奖,此战获胜每人可得赏钱二十贯,每杀伤或俘虏一人则另外再奖赏十贯。另外,奴兵若立有战功,赏罚就比照他在顿别之战时对比比洛夫所宣布的那样,积累五次功勋便可获自由。
阿图在傅恒那里接到了两个任务,其一就是参与奇袭三沢水师;其二就是在偷袭完水师后在贝塚上岸,从那里赶去贝塚与三沢之间的一座山岗,与另外三十名箭手在那里狙击来往的信使或探马,切断丰原城与大泊之间的联系。等到大军赶到那座山岗后,便归队于杜袭的那营步兵,守住这片阵地。
虽然阿图名义上是队正,但傅恒只许他挑选两人作为手下。于是,阿图向他要了阿晃和比比洛夫,还说自己的战功也分一半给他们两个。傅恒答应了,就让阿晃与比比洛夫随大队出发,登陆后再去和阿图会合。
阿图得到这两名手下后,给他们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他将所有的箭杆上都涂了二圈颜色,一圈绿色,一圈红色,这样就能将他射出的箭与其他人的区别开来了。士兵胸前贴肉之处都挂着枚铜牌,叫做兵牌。上面写着这名士兵的编号、姓名、籍贯与年龄。如杀死了敌兵,只要取到这枚兵牌就可以作为领赏的凭证。只是阿图想着自己是弓兵,不可能射死了人先跑上去取了兵牌再返回来射,因此就想出这个应急的法子。
至于木吉能与阿晃和比比洛夫坐到一起则完全是种巧合,因为他现在是杜袭这营的兵,而阿图等三人也归于杜袭这营管辖。
阿晃坐在一群士兵之间,眼见的就是这些人不同的面孔。他们虽然都是府兵,但并非人人都是经历过战阵,至少他自己是在顿别打过仗的,起码也要比对面的那帮新兵强得多,这使得他的心里有了不少的底气。
阿图是个神人,这点他早已深信不疑,也很情愿地就当了他的兵,也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帮帮自己。不过,即便是因此而分得了功劳又如何,难道还能凭着这种嗟来的功劳去当伍长,甚至什长?军队并不适合自己。
正当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头顶的甲板之上传来了阵阵号令,之后就是人跑动的声音与船上各种器械运转之声,然后就是船身一震,货船已经靠岸了。稍后,头顶上的舱门打开,一声号令之下,舱中的士兵们站起身来,依照事先排号的次序,沿着梯子从前后两个出口走上去甲板。
来到甲板之上,阿晃看看天色,已是黑幕降临,岸上一片灯火通明,码头上点满了风灯和松脂火把。深深地呼吸一口夜的空气,清冷而带着微咸的味道,精神稍稍振作。前面是木吉,身后是比比洛夫,两个人把他夹在当中。
岸上本有丰原国十几名守卫,大船开来,只放了几声枪,便把他们都吓跑了。贝塚只是个小港口,每次仅容得三艘大船靠岸。
最先的靠岸的三艘船装了四百五十名轻装步兵与半营六十名骑兵。这先下船的四百五十人步兵,分属房岳、杜袭与蔡进封的步兵营,半个营轻骑则是由周洪统领。待这些人马在岸边整理好了队伍后,周洪便率着这六十骑先行哨探,傅恒与三名都尉带着三个步兵营打着火把直接急行军去阻击的地点。傅兖留在了码头,继续指挥着其它的船只靠岸。
杜袭这营的兵行军次列排在了房岳的那营之后,蔡进封的营再后,沿途的前方偶而会传来一两声枪响,看来没有出现任何值得一提的抵抗力量。
脚下的道路沿着海岸线略带弯绕,可容双车并行,算得上宽敞。只花了不到三刻钟,杜袭这营兵就来到了那处目的地山岗。
虽然这个小山岗的最高处只距地面十来丈,但已经是附近的制高点了。小山岗往西距离海滩不到一里,沿海大道就是打这里经过;南面则是一片开阔地,最窄之处有三里不到,宽处四、五里,经过这片开阔地再往南一里就是三沢海防城;往东则是森林茂密的丘陵地带,还有条浅浅的小河由东向西,横贯南面的开阔地带流入大海。
阿晃、木吉与比比洛夫随着大军上了山头,刚来到事先所划定的位置,就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口哨。细看之下,那个猛将正坐在一截断木桩上冲着他们三个笑,黑漆漆的眼珠在月色下滴溜溜地转动。
很快各队都进入了预先指定的地点。一声令下,这两营士兵就开始按着要求建构防御工事。防御工事的主要内容便是在小山岗以西的沿海大道上挖掘壕沟、陷阱,设置拒马、鹿角之类的路障,阻止对方大军的通过。然后还要在山岗东侧与相邻的山坡之间的小山谷中设置同样的障碍。山岗之上则挖掘战壕,战壕内的侧面还要挖单兵防炮洞。每个士兵还随身携带着的一个干草袋,填入泥土后便做成了土包,用来垒成防护墙。
阿图这拨射手一早就赶到了这里等着伏击对方的探子。间中曾经先来过一队探马,但被他们这三十来人一顿羽箭,射倒十来人后就都跑了。之后又来了一队百几十人的骑兵,照旧是被一顿乱箭给轰走了,后来就再也没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