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图拜谢完赐姓,回到原位坐好。瞧瞧眼前三人,太皇太后仍然是和蔼可亲,皇后仍然是是一脸的平静,皇帝却有些面带苦色。
赵弘默不作声。太皇太后最宠赵栩,其次就是长乐,长乐的心思她能不知吗?之所以明知长乐有可能下嫁还要赐赵姓给赵图,就是要借此举来向人显示世事无绝对,她也最善于在一些不经意的地方来行使她的权威。
太皇太后再次发话:“上骑都尉献上了蒙元的金册,皇后适才也说他有大功于国,皇帝你说该赏他些什么?”
赵弘刚吃了一闷拳,拿不准祖母是个啥意思,心道:“就干脆都由着她好了,”恭声说:“孙儿听祖母的意思。”
“你是皇帝,主意应该你拿。”
赵弘稍微犹豫了一下,仍然道:“请祖母做主。”
太皇太后含笑道:“那哀家就开口了。”皇帝连忙拱手:“请祖母封赏赵图。”
于是,太皇太后提到了声音:“传哀家旨意,加封上骑都尉赵图为三等如意男,赐玉如意一柄。”
赵弘的愿意是想封他个奉国将军,这个封赏可比他预想的要高多了,心下寻思:“看来这个赵图很合祖母的心意。”
奉国将军是从四品下的爵位,每年薪俸五百贯钱。三等男爵是从三品下的爵位,年俸九百二十贯。在大宋,拥有男爵以上爵位者才被视为是真正的贵族。赵图不到一年就从一个平民平步青云地挤入了贵族阶级,还被赐了国姓,实在是罕有之事。不过爵位只是虚衔,并无职权,也无需当差,算是个闲散贵族罢了。
爵位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拥有平妻。大宋有制度,普通平民只能有一妻,妾不限;有爵位的人可以多一名平妻;男爵以上便可以有两名平妻。平妻之意就是与正妻地位同等的妻子,虽然还是要低于正妻,但与妾相比可是天差地别,而且平妻所出的子女被视为嫡子,有家产的继承权。
阿图起身再次向皇帝、皇后与太皇太后谢恩。等他谢完恩后,太皇太后问:“哀家听闻如意男尚无娶亲?”
此问似乎别有用意,书里的桥段都是某位长辈这么一开口,只要被问之人答“未有”,一名如花似玉的老婆就被推上身来。阿图脑袋里顿时出现了长乐的面容,赶紧分辨:“臣已有妻一位,妾四名。”
他虽然原来就拥有上骑都尉的爵位,可以娶一名平妻,可他自己并不知道有这个平妻制度。
“哦!”太皇太后眉头一皱。
殿内的气氛一冷,少顷,皇帝恼羞成怒道:“朕来问你。你说你娶了亲,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拜堂之时可有长辈主婚?”情急之下连“卿”都不称了,而是直呼“你”。
看到皇帝这副模样,阿图算是确认了那个猜测,急了一身汗,脑袋里绕了数个圈子,最终还是只得答道:“未有。”
“那又算什么娶亲,只能算是。。。”赵弘顿感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本来想斥责这小子是“苟合”,但这词实在是不雅,也就收了口,又带着教训的口吻道:“如今卿已是朝廷三品高爵,行事得有体统。”
接着,赵弘与太皇太后交流了个眼神后,便沉声说:“卿先告退。朕与太皇太后还有话说。”
待阿图行完礼,刚退到门口准备转身出门时,赵弘又喊住了他:“等等。”
“你要是敢回去补办仪式,朕就要你的脑袋。还有,你现在可以去拜见叶婕妤了。”赵弘从锦凳上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恶狠狠地扔下这么句话后便挥手让他滚蛋。
阿图退出,赵弘黑口黑面的坐回了原位。
“皇上怎么看此人?”
这小子明明知道长乐对他有意,去了虾夷半年也不来个信。今日,还当面说已经娶了老婆,扫了皇家的面子。赵弘心下极其恼火,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哦。皇上是如此看的。”太皇太后微微一笑,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向皇后问道:“皇后觉得呢?”
皇后却说:“孙媳倒觉得如意男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太皇太后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喝茶,也不发表意见。
※※※
承禧宫内,左右已经屏退。
叶梦竹着了件水湖色的丝袍,约略淡妆,正舒服地半卧在那张躺椅上。躺椅后是一扇花卉屏风,描着些清丽淡雅的雏菊。美人,素花,两者间暗含“美人是花真身,花是美人小影”的意境。
在略微叙述了这半年来的经历,又将两老安好的消息告诉她后,阿图将今日觐见皇帝、皇后与太皇太后的过程大致一说,接着就哀求道:“阿姐,这事你可得帮我。”
叶梦竹轻笑一声,打趣道:“长乐才貌两全,对你又是痴情,将来还能封国,都不知有多少男子在等着她的垂青。你娶了她,乃是好事一件,姐姐可不能看着你犯傻。”
阿图连连摇头,斩钉截铁地说:“这可不行,小弟的正妻已经有主了。”
“可是那个苏湄?”叶梦竹问道。
有关这点阿图还没拿定主意,坦白道:“弟弟还有名娘子,名叫溥纯,或许是她们其中之一吧。”
叶梦竹是第一次听到溥纯这个名字,狐疑地问:“溥纯是谁?”
于是阿图就将事先编好的话说了一遍,说她是松前国人氏,和自己偶然相遇相识云云,最后道:“这次在上海停留期间,弟弟带着她去拜见过了爹娘,爹娘可喜欢着呢。”
听完他的故事,叶梦竹沉吟了一阵后道:“其实以你今日男爵的爵位,是可以有两名平妻的。”
“平妻?”阿图疑问道。
叶梦竹便把有关平妻的制度给他说了一遍,只听得他眉飞色舞,几乎要喊“万岁”。他拐了傅家三名女儿,所以让傅莼做正妻才最合道理,但如此就有些愧对苏湄。可因为有了这个平妻的体制,那多多少少也能对她有点补偿。
不过叶梦竹接着又神色黯然道:“姐姐忘了,皇家的驸马一向都没有平妻,不知这是不是一种制度。”
听了这个说法,阿图的心情就顿时从云端跌倒谷底。一个破公主就这么霸道,本来自己可以有一妻二平妻,乃是多么逍遥自在之事,却硬生生地要被她插一杠子。
叶梦竹转移了话题:“听严象说,苏家妹妹和姐姐长得相似?”
“嗯!”他点点头。
叶梦竹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内踱着步子,他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不停地转动着。
“要不。姐姐出宫去会会你的溥纯与苏家妹妹,你看如何?”叶梦竹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他的面前。
“姐姐莫非是要说服她们做妾?我可不要娶什么破公主。”
“傻瓜。这是为你好,也是为她们好。”
“我偏不要!”
叶梦竹面色一变,冷然道:“这事要是真搞倔了,皇家动用特权,一道诏书下来赐死了她们,你又能如何?”
“敢!我杀。。。”阿图一声暴怒,长身而起,额头青筋直冒。
“啊。”叶梦竹吓得退后了一步。半响,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了一声,然后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襟,示意要他坐下。
“你啊!都要把阿姐吓死了。”等他坐下后,她便坐回了自己的躺椅,“半年不见,你脾气涨了不少,是不是打仗打的?”
阿图勉强地笑了笑,辨白道:“我没变。”
“你适才想说什么?想杀了你阿姐的男人?”叶梦竹柔和地笑着,温润的目光中又似乎带着股逼迫力。
他与她接视,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终于避开了她的目光:“我。。。怎么会。”
“这就对了。来,吃粒糖。”叶梦竹拿起身边一个漆黑,打开后递给了他,语气间带着股怀想的味道,“姐姐在上海初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在吃粽子糖。”
漆黑里有好几格,其中一格里装着晶莹透明的粽子糖。他下意识地捡起了一粒,放入到嘴里,松子的香味很快就流溢在了唇齿间。
“你我虽非血亲,但感情却非同寻常,姐姐又怎会不为你考虑。”叶梦竹收回了漆盒,幽幽地叹了声,“长乐想嫁你,皇家要颜面,你要维护溥家与苏家妹妹,其中自是有矛盾之处。不过万事都有解决的法子,你说是不是?”
阿图点了点头,象个乖孩子般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