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带头大哥是名三年级建造学院的学生,别人都喊他小王将军,因为他爹是朝廷的一位姓王的督师。督师是从三品武官,一般来说,从四品的提督就可称将军了。
事关于今天早晨,阿图在第一堂明经课间就收到了贾含同学的“英雄帖”,说本班的田羊前晚在麻雀岭和几名别院的同学被那里的地痞混混打了,昨日便有带头大哥出面和对方约了场子,说好今夜在麻雀岭的“荒坊”彼此决一死战。
阿图曾在小报上看过诸如此类的文章,说各地的学校每年都会发生好多起学生与居民打群架的事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问题。对于大学生打群架,阿图是心慕已久,于是慨然应诺,晚上就从家里偷偷溜出来,跑来学校南面的一个小树林里与众人会合。
贾含生得黑瘦,个子中等,来自安南的顺化国。田羊个子瘦小,来自南洋的岛国宿雾。他们两人原来都是被分到和阿图同住一间校舍,但因为后者有了自己的家,校舍虽然没退,但也从来没去瞧过。
身材魁梧的小王将军站在了一个土墩上,借着月光检阅着他面前的这群“兵”,叉着腰把手一挥,带着将军的气度道:“今日实到四十七名同学。。。对了,还有我,一共四十八名。比上次啊,多了九人。”
说到这里,又指着土墩下站得最近的两名同学,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我校武道馆的高手,有他们压阵,咱们是万无一失,啊,万无一失。”
“那些地痞都是些流氓,流氓打架都是没章法的,啊,没章法的。所以呢,只要我们要排出阵型。。。”
“大家要问了,那排什么阵型呢?是啊,什么阵型呢?咦。。。什么阵型呢。。。”小王将军一拍脑袋,瞠目结舌地道:“这名字适才就在嘴边的。。。”
“鹤翼。”土墩下,前排有人小声地提醒了一下。
“对了,是鹤翼。同学们啊,是鹤翼。兵法上有云。。。”
听到这里,阿图忍不住问田羊:“他为何一句话老要说两次?”
田羊头上还包着一圈白布,配着他那五尺出头的小个子,看上去真是可怜到了极点。听到他发问,瞪大眼睛道:“这是大人物的说话方式。你没见开学那日在礼堂,校长不就这么说的:同学们啊!我这话只说一遍,啊,只说一遍。你们要听好,要听好。。。”
校长是九月一日那天在礼堂发表的讲话,阿图可没听到。
“老大,约定时间到了。再不出发别人会以为我们怯场不去了。”前排的另一名学生提醒说。
“哦。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好不好?长话短说,这个鹤翼阵啊,我告诉大家,不是排成一排;也不是排成个圆型;更不是个方阵。。。”
“那到底是排成什么?”一旁的贾含自言自语。
田羊也楞了楞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老大,真来不急了。”前排的人又开始催了。
小王将军脸上露出了极为失望的表情,顿足道:“唉,同学们啊。敌人来得太快,咱们来不及布阵了。。。”
于是,小王将军喊一声:“出发。”一行人带着棍棒之类的家伙鱼贯而行,沿着小路来到校外。又窥探了下路边巡夜的巡差,然后一溜烟地跑过了校南外的南府街,来到了麻雀岭这块地方。
沿着麻雀岭的偏僻小道往里走,小王将军来到阿图身边,伸出个大拇指道:“兄弟今晚能前来助拳,实出咱的意料,咱就交了你这个朋友。日后有事说一声,咱两肋插刀,没话说,啊,没话说。”
看来,虽然这个小王将军迂腐腾腾,倒象是个讲义气的,阿图笑吟吟地说声多谢。
麻雀岭后面是一大块荒地。这里本来是说要盖一片街坊屋的,只是后来要盖这街坊屋的恒产商出了事,还牵扯了一些朝廷的官员入来,这个项目就这么搁置了好几年了。因地里都长满了野草,又被戏称为“荒坊”。
当学生们随着小王将军鱼贯而入的时候,只见对面已经站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人数只怕六、七十。这些人还打着十来只火把,看来是打惯了群架的,反观己方,却是一只火把都没有。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对方人数要比自己这边多好二十来人。
“怎么办?”有人问小王将军。
“收缩布阵!”小王将军这次终于意简言垓了。
话音刚落,对方阵营跑出来了一伙人,还打着两只火把。隔着这边四十来步的样子,便一字排开,当中一人手执一把羽扇,口中唱道:“来者可是京大的少侠们?”
“少侠”二字一出口,对方那边就是一阵哄笑,随后就是鼓噪连连。
阿图远看此人,只见他二十几岁的模样,生得一双吊眉眼,身材干瘦,双腿得瑟,笑得奸猾。
小王将军迎了上去,沉声问道:“来人可是燕八?”
“正是。”燕八笑道。
“我问你,你们打伤我们弟兄,该当如何?你说,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燕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然后就猛然向身后一招,高呼:“给我打!”
“哇!!!。。。。。。”
一阵叫喊,对方就一下子全部猛冲过来,手里举着木棍或者铁棍,口里叫喊着令对方胆寒的吆喝声。
这也太不讲规矩了,起码也应该数下一、二、三吧。小王将军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眼见对方已经开跑十几步了,一扭身就往回跑。他的本意只是跑回本阵中,然后指挥大家迎敌。不料有些同学们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逃跑,心道:“你跑我也跑”,随即就有几名同学撒开腿狂奔起来。
“别跑!”小王将军大声急喊。
他不喊还好,大多同学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正前方,被他一喊之下,发现同伴中已有好几个人开溜了,胆气一消,又有几名同学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起来。
小王将军跑回阵中,满头大汗地喊了一声“给我上”,带着十来名死党就往上冲。
这时,对方的人已经杀到,转眼就把他们这十来人围在里面一顿狂打。小王将军练过武艺,那两名武道馆的“高手”也身手不弱,每人手持一条长棍舞得虎虎生风,倒挡出去了不少的棍棒。
这回斗殴是双方约定好了的,只许带棍棒,不许带刀剑等利刃。万一搞出了人命,无论是学生还是地痞混混都不好交代。
对方的六十几人分去一半围住了小王将军这十来人,剩下的人继续向着这边冲来,眨眼功夫就到了大队伍的面前,四周已经发出了学生们被打的阵阵惨叫。
阿图百忙中瞟了身边二人一眼,只见田羊面色惨白,双腿只打哆嗦,贾含倒有点硬气,抄起手中的家伙就劈头盖脸地朝着对方打去。
“打!”
阿图嘴巴里发了呐喊,第一棒就捅在了上来的那个家伙胸腹之间,那个混混嘴巴一张就立即倒地,再无起身之力。第二棒却是敲在了另一人的脑门上,用力恰到好处,一敲就把对发给打晕了,但又不打破他们的头,醒来也就是肿上个大包而已。第三、第四棍接连挥出,打倒两人。
片刻间,冲到他身前的人纷纷倒地,一下子地上就躺上了十几号人。学生们看到已方有人如此神勇,胆气大壮,棍棒招呼之时便更加地有力。
不多时,阿图就已围着这片场地转了个圈,打倒了三十余人。这下对方就胆寒了,一些地痞们眼见形式不妙,拔腿就逃。学生们现在站了上风,便跟着追赶,一时间,喝止声、呼叫声、哀鸣声、求饶声络绎不绝。
再过一阵,连战场也打扫完毕了。没能逃走的与被打晕醒转了的地痞们被缴了棍棒压去了场地中央蹲好。
小王将军头上中了一棍,起了个大肿包,捂着脑袋来到了阿图面前,抱拳感谢道:“多谢兄弟!”
“王彪。”
还没等阿图回答,几名同学就押着燕八来到了小王将军的面前。小王将军的大号正是王彪。
“燕八我问你,你可服了么?哈哈,你可服了么?”小王将军志得意满地看着眼前这名俘虏。
“呸!几个臭毛小子。。。啊!。。。”
燕八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一名同学听他出言不逊,一棍子敲在他腿骨上,痛得他杀猪般地大叫。
小王将军笑道:“呵呵,你这是自讨苦吃!完全是自讨苦吃!”
就在这时,打西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号子声,学生连同混混们听了都是脸色一变。
“巡司衙门来了。”一名学生面如土色地说。
话刚落音,众学生四散而逃。混混们一看监押着他们的学生跑了,跳起身来就跑。
“啊。”阿图吃了一惊,赶紧问小王将军:“怎么办?”
“赵图啊,你是新生,这里的老规矩你还不懂。咱们学生要是与居民打群架,若是被抓了,是要被开除的。开除可万万不成,那你说该怎么办呢?还楞着干嘛,我说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跑,还不。。。”
眼见远处已经有一群穿制服的人出现在夜色朦胧中,但小王将军话还没说完,还撒丫子不得。
“有性格,你慢慢讲。”阿图听了一头的汗,转身就跑。
巡差们毕竟隔得太远,也可能是没真心想捉他们,只是驱散而已。学生们成功逃走,只有些被打晕了还没清醒的混混们,连同燕八一起落到了巡差的手里。
一阵奔跑后,来到远处的小巷。四下一瞧,有着十来名的同学汇聚于此。
小王将军巡视了一遍自己的“兵”,哈哈大笑道:“真痛快,老子读京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打赢了。走,喝酒去。”说完,在阿图肩上一搭:“兄弟,今日咱们不醉无归,啊,不醉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