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左羊约定之期还有九日,来去大明寺定是来不及,于是墨言决定去寄些信件,给大娘她们道一生平安,想必她们几个月没有自己的消息定是担心得紧了。【 ]此时江洪已经退去,过江的绳索应该可以用了。于是墨言循着嘉陵江岸来到了当初过江的地方,让墨言想不到的是当初自己遗留下的藤框竟然还在,还被人压上了数块石头,所以才没有被江水冲走,这让墨言惊喜不已。人都说蜀中民风淳朴,由此可见一斑。
依着当初过来的法子,墨言顺利过了嘉陵江。刚歇下,就来了几个要过江的中年男子。这些人腰间都挂着长刀,手中持着短棍,一副衙差装扮,其中一人看到正在歇息的墨言,走了过来问道:“小兄弟,你是刚从江那边过来的?”
墨言点了点头。
那人撇头看了眼破颅,冲着墨言竖起大拇指,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气力,当真不简单啊。”
墨言谦逊一笑。
那几人见绳索无恙便开始渡江,那个与墨言说话的人因为打算最后一个过去,所以便与墨言聊了起来。从他的口中,墨言得知了他们是附近一个州县衙门里的衙役,此次出来是受命来查探灾情的,当得知墨言想找地方寄信时,那人道:“这次水患过后,水支横流,蜀中地貌有了很大的变化,出蜀的道路很多地方已经变成水洼,所以如今出蜀的信件都积压在了驿馆,与外面已经断了联络。”
“那可如何是好?我已经多月没有回去,家中的亲人定是担心得紧了。”墨言愁道。
“小兄弟先不急,容我想想,蜀中的信件都是要经过广元城才发出去的,若是能把信送到广元城,那就好办了。”
“广元城?”
“是的。”
“可是出蜀的路已经被阻断,而且我这马甚是忌水,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出的去?”
“是啊,蜀中多是绝壁断垣,飞鸟难过,就算是在神骏的马也跃不过去啊。”
墨言闻言心道:“要是我只身一人,倒是不会去担心,可是带着破颅,事情却不好办了。”身旁的破颅似乎也感受到了墨言的心思,生气地哼了几声。
“你个累赘。”墨言笑骂道。破颅甩了几下头,喷了几个响鼻,表示不满。
那人见状,笑道:“小兄弟,这个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 ]”
墨言双手一摊,道:“不笑难道还哭吗?若是哭了有用,那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事了。”
那人笑笑,突然一拍脑门,道:“对了,最近我听闻县官大人要急押一个重犯出蜀,现在正在招纳随行的杂役,你运气好的话,可以随行出蜀。”
墨言闻言心中一喜,道:“既然是官府的兵马,那必定是能人辈出,出蜀的路肯定能轻松找到。但是我一个外乡人,他们怎么会带我?”
“这样吧,你到了小化县后,去找管事的张大人,他与我有几分交情,你到时候就说是我给介绍的,他应该会给我几分薄面。我叫李冲二,到了那里,你报我名号好了。”
墨言听到他的名字,心中忍不住想笑,努力憋住,道:“多谢李大哥。”
当李冲二攀上绳索时,墨言也起身走了,按着李冲二的给的提示,墨言在天黑的时候赶到了小化县城。县城不大,比耒阳城小的多,墨言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间客栈。当给完房钱,墨言身上就没有余钱了,金钱的?迫再次发生在墨言的身上,墨言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别的大侠行走江湖从来都不缺钱,而且有大碗酒、大碗肉可以吃,自己却天天要没钱吭馒头?思来想去是自己没有干劫富济贫的义举,可是这小化县不劫也够贫的了。
不多久,小二端着洗脸的水上来了,问墨言道:“客官,要不要给你送晚饭?”
墨言有些尴尬,道:“不用了。”
小二何等眼尖,笑道:“这小化县平日也没有什么客人,若客官不嫌饭菜粗细,就到楼下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
“客官就不要客气了,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小二说罢,就拉着墨言往楼下走去。
墨言心中感激,道:“真是出门遇贵人,敢问小二哥尊姓大名。”
“我们乡下地方哪有什么尊姓啊,我叫白展堂。这里的人都叫我小白。”
“原来是白大哥,不知道这里的掌柜如何称呼?”
“我就是这里的掌柜。”
墨言闻言一惊,难怪这个小二敢自作主张。
话语间,小二带着墨言来到了大堂,他的妻子已经帮他盛好了饭,但见墨言下来,又连忙加了一副碗筷,墨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给小二的夫人问了好,她夫人脸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是我妻子,佟湘玉。我儿子,莫小贝。”
“莫小贝?”
“不是,是白小贝。”
“哦,打扰诸位了。”墨言尴尬坐下。
席间,小二和墨言相聊甚欢,两人都小喝了些水酒,上床睡了。
翌日,墨言一大早就告辞了小二哥,来到了小化县府衙,又找到了李冲二口中的张管事,墨言原本以为有了李冲二的介绍,事情就会很顺利,没想到张管事只是点了点头,还是叫他去门口排队,后来一问才知道,他是李冲二介绍来的第三十个应试者,墨言心中苦笑,自己早就应该知道李大哥这么健谈、助人为乐,帮的人自然不会少。
不管怎么样,最后墨言还是被录用了,原因是他有马,可以帮忙拉囚车,府衙的马已经不够用了,县官本想找匹骡子代替的,但是还好墨言来了,才没有让小化县丢了脸。
墨言大汗不止!
等了一天,四十多人的车队终于出发了。领头的是县府第一捕快,县官大人的小舅子,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精力充沛,只是一天就赶了一百多里路,直把几个推车的累得半死。到了夜里,一些体力不够充沛的人就逃掉了,一下子,车队就只剩下衙役十二个和八个杂役。
第二天,当县衙第一捕快知道后,后果严重了,他口里不断咒骂,发誓要把逃跑的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还要累及他们后代生育问题。看着他滔滔不绝、丝毫不重复的咒骂,墨言无奈之余,心中竟然有些敬佩,那口才真不是一般人应该有的。
整队人都开始有些急躁,除了囚车中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像烂泥一样跪坐在囚车角落,动也不动。这人披头所散发,看不清样貌年纪,浑身污秽不堪,墨言听那些衙役都叫他张大仙,说是犯了谋反的罪名,判了死刑,因为是广元城的人,所以要送到广元城。
本来张大仙是坐在墨言对面的角落,可是一天之后,张大仙不知何时挪动到了墨言负责的车角,这可苦了墨言了,每天除了有阵阵恶臭、还有数不清的苍蝇、跳蚤奔向墨言,害得墨言只好把木青神石拿出来,含在嘴里来抵挡臭气。
出蜀的路越来越难走,要不是车队中有一个经验老道的老衙役,车队估计要掉头了。这日,行到一处平坦山腰,小舅子下令停车休息,众人欢呼一声,四处散了。墨言停好车,正想走,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喊道:“小兄弟,先别走。”
墨言一惊,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声音正是张大仙发出来的,但见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不知其意,所以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想起,道:“小兄弟,能否听老朽说几句?”
墨言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张大仙的旁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传音道:“前辈真人不露相,小子真是佩服。”
“小兄弟误会了,老朽只是懂得腹语,不像小兄弟本领高深,懂得传音之术。”
墨言闻言顿时尴尬,心道:“传音之术要依靠罡元中期的修为,行了这么多日也没发现他修习过内功。原来是腹语,刚才真是丢了大脸。”
张大仙似乎看出了墨言的心思,道:“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然身怀绝艺,老朽真是佩服。”
“你怎么知道的?”
“小兄弟推着的车角,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险路都走得平平稳稳,稍微注意点就能知道公子的不凡了。”
“原来这样,那别人怎么没发现?”
“呵呵,那些凡夫俗子眼拙自然看不出,不过我这个在笼子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难怪你要跑到我这边来。”
“公子,老朽有莫大的冤屈,望公子救我啊。”
“犯法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
“公子,你听我说,老朽姓死,名东道,字通达,今年六十有一,本是耒阳算命的先生,是一个正经人家,不是恶徒啊。”
“那你怎么会被官府捉拿?”
“只是因为半年前,县官大人来找我算命,我便如实告知,蜀中将有百年难遇的水患,叫他早作准备,但是大人以为老朽胡诌乱讲,没做理睬。老夫怕乡里受了灾难,便四处告知他人,叫他们班到高处,储备好粮食。乡里人信我,都搬到了山上。十日后,大雨倾盆,足足下了数月,蜀中水患严重。可是这时候大人却把我捉了去,说我妖言惑众,是乱党,要处死我。乡里人想救我,就到广元府递了万言书,但怎么知道那广元府的大人与县长沆瀣一气,说是发配重审,但老朽知道,这天路去了,就难回来了。”
“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蜀中有大难?再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还有人姓‘死’的,你休要哄骗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