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李小良,深黑的瞳仁里满是凄惶的眼神,经常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整天整天地不说一句话。孤儿院的阿姨觉得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总是睁大眼睛躲在一旁,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一点都没有孩童的天真可爱,倒像一个愁肠百结的大人,所以都不怎么喜欢她。其他的孩子们,因为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比一般人更加敏感,更会察言观色,看大人们都对李小良不冷不热的,自然也不会巴巴地来接近她,并且有时候看到她黑漆漆发亮的眼睛,还会冷不丁吓一跳,都不敢怎么跟她说话。
她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长大。
直到有一天,孤儿院里来了个神经兮兮的白胡子老头,把所有的孩子们都叫到跟前来:“小朋友们,想不想玩游戏呀?”
他带了一只很大的黑猫,疏离地蹲在他手边,用绿莹莹的眼睛,冷漠地扫视着每一个孩子,最后,目光停在了李小良的脸上。
白胡子老头也笑嘻嘻地看了李小良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说:“看,爷爷给你们变一个戏法。”他将苹果举过头顶,手一松,苹果竟然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
孩子们发出惊叹的叫声,稍微懂点事的都知道,苹果是不可能自己呆在空中不掉下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大家面面相觑,连阿姨们都个个一脸狐疑。
“嘿嘿……”老人狡黠地笑了一声,又说:“唔,谁要是能把这个苹果拿下来,爷爷就答应他一个愿望哦~~~”
“真的吗?!”孩子们兴奋地七嘴八舌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我想要一整套变形金刚也可以吗?!”“我想吃肯德基……”“你就知道吃!”“我就是要……”
“好了……好了……先不要吵!”老人慈祥地笑着说:“那么,开始吧!”
怪事了,明明一只只小手都已经碰到苹果了,为什么就是拿不下来呢?苹果好像自己长了脚会跑一样,总是能从孩子们的手里挣脱出去,飘向另一个方向。
毕竟是孩子,这么东奔西跑了一阵,都累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了。
而自始至终,只有李小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阿姨推了推她:“小良,你怎么不去呀?你没有愿望想要实现吗?”
李小良静静地盯着笑眯眯的白胡子老人:“真的什么愿望都能答应吗?”
老人一捋胡须:“嗯,你不会说想要星星月亮吧?爷爷不是神仙,所以,如果想要星星月亮,就不能答应。”
“我不要那个。”李小良说。
她抬头看看空中捏着苹果乱飞的银色小妖,伸出左手去,她知道,它会害怕她的左手的。果然,小妖慌忙扔下苹果,飞快地钻到老人衣服里去了。
而其他人,都只看到李小良就那么一伸手,苹果就当地落到了她手里,真是神奇!
老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吧,你想要什么呢?”
“我要,离开这里。”李小良淡淡地说。
老人手边的黑猫腾地站了起来。老人也诧异地问:“离开这里?!那你要去哪里?!”
“那就是你的事了。”李小良满不在乎。
“呃……”老人为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在孤儿院阿姨们和小伙伴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离开的两个人,带着一只大黑猫,李小良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告别了自己生长十二年的地方,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很远之后,老人拉着李小良开心地说:“真不愧是我的外孙女!你怎么知道外公今天是来带你走的?”
“你说什么?”李小良斜着眼看他。
“呃……嘿嘿……”老人顽童一样地手舞足蹈着:“外公,我是你的外公,你知道么?”
“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唉!”老人抓耳挠腮了一阵:“你的妈妈,是我的女儿,懂吗?”
“哦。”李小良低头想了一会儿:“是她叫你来接我的吗?”
“那个……那倒不是……”老人支吾起来。
“她不要我了是吗?”李小良睁大双眼看着老人。
“不是!不是!!!”老人慌忙摆手:“她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那她就是死了。”李小良又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老人大惊失色。
李小良用恼恨的眼神看了看老人:“讨厌你!你连哄小孩都不会!!!”
“我……我……”老人一时气结: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未免也太早熟了吧?!说话怎么这样老气横秋的?!一点也没有青春美少女的感觉啊……当初就不该把她放在孤儿院……唉……
身后的黑猫很得意的样子,幸灾乐祸地,晃晃悠悠地走到前面,追赶李小良去了。
咦?老人摸了摸胡子,这畜生怎么对这小丫头这么友好???转念又一想:哦……原来如此,那倒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这样,我跟着外公来到了这个城市。他说因为这里是妈妈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李小良不知道这个老头叫什么名字,却又固执地不想叫他外公。
倒是他身边那只猫,从一开始便对李小良出奇地亲近,老人很是郁闷地说:“这畜生,跟了我也两百多年了,一直养不亲,竟然跟你就一见如故,行了,就送给你了吧。”
对于他夸夸张张地说起“两百多年”这样的字眼,李小良并不见怪,只是淡淡地伸手轻抚黑猫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