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含毯门的陷落让李艺有些晕头转向,他机械地跑到西城城楼,望着城下如狂潮般席卷过来的士卒,一时间在心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幻觉:天塌了、地陷了,城外的士卒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一下便淹没了整座幽州城!
如果这一幕情形仅仅是一场幻觉,那就太好了!可惜,它并不是幻觉——而是铁一般的真实情景:随着西门的陷落,大队士卒以风卷残云之势,滚滚涌入了幽州城中!守城的士卒们虽拼死阻击,困兽犹斗,可在层层推进的大军面前,也只有节节败退!
固若金汤的幽州城,竟然只守了三天半,这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别说李艺不信,就是李世民恐怕也不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李艺面色惨然地呆望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将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是应战还该是应退,一时沉吟不决起来。
“大王,兵败如山倒,我们大势已去了。还是赶快下城,护着太子殿下逃往突厥吧!”薛万彻附在李艺耳边小声说道。
“好吧!传令各军:撤入城内各处土堡、岗亭坚守。”李艺大声命令。接着他又对薛万彻小声说:“你去集合卫队,我们保护太子从北门突出去。”
李承明此刻还不知道幽州城破的消息,不过李靖军昼夜不停的攻击也让他的心里也很担心,合衣躺在卧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几乎就在西城含毯门陷落的那一刻,他终于忍耐不住了,翻身坐起来,穿上狐皮大衣,带上鹿皮手套,提了一柄长刀在手里,出门去找薛仁贵。准备上城楼去看看情况。
李承明带了薛仁贵和王德佥等十几个少年骑马向南城驰去。没走多远就发现西城方向杀声大作,还隐隐有些火光,不多时便有溃兵退了下来。拦住一问便得到了西城陷落的消息。
尽管李承明心里早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他却没有想到失败来的竟然有这么快。已经经历过数次危难的他,并没有乱了方寸。他马上做出一个非常正确,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那就是让薛仁贵去集合他的三百多名少年郎卫,自己和王德佥去接郑妃和妹妹,然后逃命。
天快亮的时候,李承明和他麾下的主力干将们在李艺的八百铁骑的护卫下带着主要将领和他们的家眷们冲出北门,向突厥奔去。
与此同时幽州守军在王利涉的指挥下,依然在城里的各个主要据点拼命抵抗。王利涉是自愿留下来的,他要给李承明顺利逃离创造更多的机会。
逃出幽州以后李承明回头望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恐怕再没有回到中原的机会了。他想起了王利涉、苏烈和刘仁轨等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以为那些话分析的很有道理,应该是能做到的,也以为会有很多李建成曾经的支持者会响应和帮助自己。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什么入巴蜀、下江淮、据襄阳,都是扯淡,在明君唐太宗和军神李靖的面前根本行不通。
其实李承明想错了一点,并不是他的属下无能。入巴蜀、下江淮、据襄阳这些在当时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这个可行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突厥必须稳定,李世民必须要有后顾之忧,现在突厥内乱,李世民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什么也行不通了。
权万纪,淮南永和人氏,年方二十,虽然出身寒门,但也自小便饱读诗书,胸中素有凌云之志。此刻他正走在通往长安的大路上,新皇帝正在从民间大举选拔贤才,他是去长安碰运气的。
突然,路旁有人在无力地低声呼唤。权万纪看去,一个客商样子的人满身是血斜卧在路边的树林中,努力向自己挥手。权万纪把自己的水囊摘下来,给那人喂水。
客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从广州来有人追杀我,我命不久长了你你我萍水相逢,你对我还有恩。本不该再麻烦你。可可是冤情盖天,我现在只有求助于你了。”
权万纪警惕地望了望周围道:“到底什么事?”
客商道:“很严重。你若觉得力不从心,好歹把东西扔到御史台,听天由命就是了。”
客商忽然伏下,侧耳倾听:“不好,他们追上来了。你快躲起来。”说完将手里的包袱塞到权万纪怀里。
马蹄声音渐近。权万纪拿起包袱,藏到树林后面去。
不一会三人三骑便急驰而至,为首的一人说道:“姓林的伤势不轻,跑不远,这里树林茂密,进去搜搜吧!”
不一会他们就发现了要找的人。
客商抬起头来,想挣扎起身,但实在没有力气,又无力地倒下。
“都督并没有让我们杀人,这该怎么办。”其中一人说道。
“可是这么远的路,怎么带回广州去?”另一人说道。
为首的那人道:“说的对,他伤成这个样子,就算带他回广州,路上也是个死。这个地方不错,别管那么多了。”
客商道:“告诉你们都督,天下已定,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三人上前一人一刀,那姓林的当场死亡。权万纪看得心慌。
三人搜身,只找到一把匕首,又扔了回去。三人出了林子打马跑了。
权万纪看见他们远去,从林中出来。拿起匕首看,上面刻着一个林字。
权万纪用匕首好不容易才浅浅地挖了一个坑,将那林姓人氏葬了,最后把匕首也埋入坟土之中。他在坟前拜了拜,打开包袱,里面是一纸状文,告的是广州都督党仁弘正在联络岭南土著,准备行谋逆不法事。
几天后权万纪来到长安大理寺,不过守门人不让进。
权万纪道:“我是来报案的。”
“地方案件,去找地方州府。长安的案件去找京兆尹。”卫士说道。
“我不能在长安报广州的案件吗?”权万纪问。
“那要有地方官府的文书,你有吗?”卫士问。
权万纪摇头道:“没有。”
“那就难了,在哪儿都不行。”卫士也摇头道。
权万纪走在街上,愁眉不展。
几个小孩子在蹦蹦跳跳地玩耍。权万纪计上心来。
权万纪教小孩子唱歌谣:“广州有一个大都督,好像白虎大长虫,只因从前立过功,所以现在特威风。吃人不见骨头白,起了个人名叫党仁弘。”
显德殿内,李世民很生气地说:“广州朝集使冯岭南昨日给朝廷上书,说长安有人攻击党仁弘,编造故事,损害朝廷的名声,是跟朝廷过不去。有这事吗?”
长孙无忌道:“民间百姓多事,犯不着去大动干戈,调查起来,肯定花费一顿力气,什么事情也查不到。臣看不如由朝廷给党仁弘一纸文书,安慰一下吧。”
房玄龄皱着眉头道:“陛下,臣看这后面有隐情。党仁弘远在广州,谣言却从长安传起。陛下不觉得奇怪吗?我看这谣言不是冲着党仁弘来的,而是冲着陛下来的。”
“臣也以为此事需详加调查。”杜如晦也说。
赵弘智道:“臣也赞同,党仁弘是太原起义元老。无论谣言因何而起,朝廷也应该调查清楚。若是党仁弘的行为真的有罪,我们也应当有所处置。若是谣言纯属无中生有,则应该查清谣言的源头。”
李世民道:“也好,这件事就交给来赵弘智来办。”接着又对陈叔达说:“你们御使台出人,配合赵弘智。”
陈叔达点头道:“是。”
御史台的府衙里,一个御史大夫拿出权万纪扔进御史台的那个包袱。打开,把告状文书递给赵弘智。赵弘智一看,不由一惊:“送包袱的人呢?找到他,我要马上见他。”
夜晚的灯光下,赵弘智询问权万纪道:“你不认识党仁弘,为什么要告他?”
权万纪道:“有罪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赵弘智沉默了一会,表情严肃地道:“你知道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权万纪点头道:“知道。”
赵弘智又道:“你没有去过广州,怎么知道状纸上说的是真的?”
“状纸上的真是假我不敢说,但是拿状纸的人被人杀害却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权万纪道。
显德殿内,赵弘智道:“造谣者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他就是要举报党仁弘,但是,衙门不接受,所以想到了歌谣的办法。希望引起朝廷的注意。”
“到底怎么回事?”李世民问。
赵弘智将调查内容向李世民介绍:“如果揭发的事实确凿,臣怀疑党仁弘一定和朝中大臣有联系。”
“党仁弘是太上皇的老臣子,会不会是裴相国在后面”长孙无忌道。
房玄龄道:“现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真相如何还不能确知。所以我们讨论的应该是如何处理,至于党仁弘背后到底有没有人,等调查清楚了不就知道了吗?”
侯君集说:“岭南地方偏远,百姓还没有完全开化。所以民风剽悍,万一要是真的作乱,臣恐怕”
李世民一脸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