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日早晨燕郡王左翊卫大将军天节将军泾州道行军总管李艺接到了薛万彻的亲笔信,李艺立刻命人请来了自己的弟弟泾州刺史罗寿、王府长史陈奉和司马杜仲达。
李艺将薛万彻的亲笔信扔在了案子上,道:“万彻来信了,百姓风传的太子齐王被杀一事的确属实。万彻现在已经带着太子仅剩的一个儿子楚王承明占据了潼关,他想请我发兵至长安,共讨李世民。你们看怎么办合适?”
罗寿道:“我看这是个好机会,万彻与大哥相交多年,现在太子唯一的儿子也在他手里我们不如发兵长安,杀掉李世民,扶楚王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
“放屁”李艺不屑一顾地骂了自己这位异想天开的兄弟一句:“你以为秦王是可任意欺凌的三岁孩童啊?他能纵横天下而不败,靠的可不是花拳绣腿。”
说罢,他转头看着司马杜仲达。
杜仲达想了想,慢悠悠道:“大王是太子心腹,朝野皆知。况且你一直就与秦王不睦,就算您现在不站出来替太子爷主持公道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再说现在成败还未可知,万一入长安作战不利我们也还有更好的去处。”
李艺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杜仲达笑了笑道:“幽州,庐江王李瑗也是太子的心腹,薛万彻一定也给他去过信了。如果我们在长安作战不利的话就趁机挟持楚王反回幽州,以楚王为名在幽州召集太子齐王旧部。借机吞噬山东河北,结好突厥联合梁师都割据一方。”
李艺闻言,顿时两眼一亮,笑道:“果然是妙计”
他想了想,道:“泾州城太小,仓廪不足资财匮乏,人口也不多,又被李靖、屈突通、任瑰和柴绍数军夹在当间,四面受敌。我们手上兵力不过五万余,城防和地方上又不是我们的人,与其在这边苦熬,倒是实在不如回幽州去”
李寿兴奋地道:“就是,我们在幽州经营多年,那里的老百姓也愿意大哥回去,城防和地方又都是大哥一手栽培出来的,城池高大坚厚,仓廪殷足,资财富庶。只是庐江王是幽州总管,他那里该怎么解决呢?”
李艺哂笑道:“庐江王不过是一个草包王爷,谅他也不敢和我翻脸。”
接着他又对杜仲达道:“你立即去调遣军马,我们三日后就出发,争取五日之内占据原州。”
“原州?”长史陈奉诧异地问。
李艺笑道:“不错,原州。武库中还存有一万只短臂弩,这物什可着实是个好东西,在战场上抵得一万精骑。出发之时记住打开泾州府库,把仓粮财物全都随军带走”
“大王英明”众人一起赞道。
将近中午时尚书省加封李艺开府仪同三司和皇帝增他食邑到一千二百户的上敕也发到了泾州。
一时间阖州文武臣属纷纷前来道贺。李艺倒也并未将众人却之门外,就在自己的中军摆下酬谢酒宴,款待道贺的本地官员。宴席上众人道贺谀美之词可以车计,就连泾州太守刘诚道都赞叹:“食邑一千二百户,就连征战东南立功厥伟的赵王也不过如此耳看来此番天策太子秉政,燕王将大用了”一州守牧如此恭维,其他人等更是变本加厉把个李艺吹捧得不亦乐乎。
李艺不动声色地端着酒盏一边答谢同僚,一边谦逊自己“无功受禄,惶愧之至”。
武德九年六月十五日,庐江王幽州大都督李瑗也接到了李承明的书信,李瑗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叫来了自己的妹夫右领军将军王君廓商议。
李瑗也是武德皇帝的堂侄,例封王爵,曾与赵郡王李孝恭合讨萧铣,后移调洛州总管,又因刘黑闼入犯,弃城西走。武德顾念本支,不忍加罪,改任其为幽州都督,且恐他才不胜任,特令右领军将军王君廓辅佐之。
王君廓也是反王降将,悍勇绝伦,归唐后积有战功,李瑗得之倚为心腹,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联成亲属,每有所谋,便与他商议。
王君廓看过承明的书信以后考虑了一会到:“不知大王意欲何为?”
李瑗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想不到秦王能做出这等残杀兄弟威逼老父的恶行来,我与先太子往来太过密切,就是我不帮承明李世民将来也肯定饶不了我。”
王君廓看了看李瑗的表情道:“眼下事情还没有成定局,大王为国家懿亲,受命守边,拥兵十万,李世民残杀兄弟威逼老父大王您应该起兵靖难。君廓不才愿为大王马前小卒,助大王成就匡扶社稷的美名。”
李瑗论军略,远逊于李道宗,论心计和赵王淮安王都相去甚远,听了王君廓的话奋然道:“公诚爱我,便依将军之言起兵靖难。”
说完便立刻吩咐左右去召并召北燕州刺史王诜,回来参谋军事。
王君廓退下以后兵曹参军王利涉进言道:“大王今未奉诏敕,擅发大兵,明明是造反了。若诸刺史不遵王令,大王将如何起事?”
李瑗闻言,又不禁忧惧起来,自言自语道:“是啊若是诸位刺史不遵令该怎么办呢?”
王利涉又道:“大王不如先召诸刺史来幽州议事,如若他们不遵王令大王就将他们当场格杀,另选心腹之人代之。”
王利涉又道:“君廓性情反复,万不可靠,大王宜即刻以兵权托付王诜,切不可委任君廓。”
李瑗摆手道:“君廓是我妹丈,我意已决公勿多言”
六月十六日清晨,燕王李艺率五万大军突然开拔,委实把泾州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晃了一大跳,刘诚道得到消息赶到北门处,只见一片旌旗遮天蔽日,长矛刺密匝匝闪着寒光。他一路跑来,急得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此刻也顾不得擦,跑到李艺马前拉住了缰绳气吁吁道:“王爷出兵,怎么也不知会下官一声?”
李艺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带着微笑答道:“本王接到皇上密令,突厥不日将犯原州,命我迅速西往原州以为策应,匆匆整军不及相告,还望刘大人见谅。”
刘诚道呆了呆,道:“如此军情,尚书省和兵部怎么没有行文报来?”
李艺一笑:“密令是天子亲军信使送来的,这些信使一路换马,昼夜不歇,自比驿报要快许多。不要紧,估摸着再过三到四天,兵部的行文也就该到了,军情紧急,大军出征在即,刘大人,本王不便多耽搁了”
刘诚道喃喃自语道:“可是,没有兵部行??????”
“没什么可是的”李艺沉下脸打断了他的话,傲然道:“本王统领天节军,节制经原两州兵马,手上有皇上授予的军政全权,必要时候可便宜行事。刘大人若再要耽搁本王出兵,本王便不客气了”
见李艺一道阴冷狠毒的目光扫将过来,刘诚道浑身一哆嗦,急忙松手退后了两步道:“不敢不敢,诚道怎敢干预王爷军务,只有代泾州上下恭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李艺哼了一声,伸手自腰间拔出佩刀高喊道:“出兵——”
人头甫动,战马嘶鸣,大军缓缓开拔。
罗寿骑着马赶了上来,小声道:“大哥,刘诚道那老滑头会不会向朝廷奏报?”
李艺冷冷一笑:“让他奏报去罢,他的奏表还没到长安,我们已经拿下原州了”
罗寿道:“不过原州城池高深,恐怕轻易不容易攻克”
李艺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谁说我要攻城来着?”
罗寿愕然。
李艺笑道:“我是大唐的燕王、天节将军,又顶着国姓,原州郡又在我的治下,还用得着攻?真是笑话陈奉——”
陈奉催马赶了上来。
李艺道:“你这就赶到前面去,通知守城的原州别驾郭叔介,便说我天节军过界,要在他原州驻节一日,让他赶紧出城五里,迎接我的王驾,另外准备好羊羔美酒,犒赏我的士卒”
陈奉拱手领命而去,李艺悠然自得地哼着小调,继续催马前行??????
六月十八日将近午时,原州城外别驾郭叔介正率着州里的文武官员,牵着猪羊,担着水酒恭恭敬敬地等侯着李艺的到来。
不一会东边传来了剧烈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强,就像是一阵闷雷从东边滚来,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定的燕王麾下战无不胜的重装铁骑。
很快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刹那间,郭叔介等人的眼前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黑铁色的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滚金边帅旗高高擎起,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勾铁划的“李”字。
黑盔铁甲的铁骑,分作十列,整齐划一地前进着。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他一马当先,提缰前行,身后十列铁骑依序而行,步伐划一。
李艺虽然距离郭叔介等人还远,远得看不清面目。但仅仅遥遥望去,竟已让众人生出压迫窒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