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窦轨和手下的行台尚书韦云起司马郭行方李世民的得力助手侯君集等人带着十万蜀兵来到潼关城下。
薛万彻命人将关门紧闭,无论蜀兵怎么在城外辱骂,就是不出战。
窦轨命众军准备云梯等攻城用具,然后和韦云起、郭行方、侯君集等人带了几十名护卫绕着潼关城墙,观察地形,选择最佳的攻城之处。
天气酷热,众人都未披盔甲,只穿着单衣。韦云起因为兄长刚刚去世,所以单衣上仍罩着小功丧服。
窦轨早已经知道他上次被皇帝关押是李建成使的坏,前些日子一听到李建成在玄武门被秦王杀了以后心里居然很高兴。所以李世民请他大起蜀兵相助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奉诏了。
“此从军时节,韦先生还不忘礼仪,实是令人敬佩。”窦轨笑着说道。心情好的话看什么也都顺眼了,就连他一向不喜欢的韦云起此刻也看着满那么讨厌了。
“人之为人,就在于礼仪二字。人无礼仪,就不知敬上,不知恤下,无父、无母、无君、无兄弟,与畜牲何异?”韦云起板着脸说道。他对李世民杀兄屠弟,威逼老父来谋取皇位的做法很不满意。尤其是对窦轨一路上兴奋雀跃,谈笑风生,更是无法容忍。
窦轨万没料到自己说的奉承话也会被韦云起硬顶回来,一怒之下,刚欲出言训斥,但转念一想眼下大战在即,还是不要和他置气了。于是只好强忍胸中恶气,问道:“礼仪之事,也不宜太过。小功之丧,好像只三个月。韦先生是否过于执着?”
“窦大人错了,三月之丧,乃是为三从昆弟所服,称为“缌麻”之服。”郭行方道。
“礼仪大事,乃做人之根本,我等不可不知。”韦云起板着脸又说到。
“我只爱弓马,不精学业,对做人之道,倒也真的是茫然无知。只听人说丧有五服,这五服之处也不甚明了,还望先生教之。”窦轨自嘲地说着,对韦云起拱了拱手。
韦云起也不客气,神色俨然地说道:“五服之丧,乃是指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种丧服。父丧、夫丧,着斩衰服二十五月,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三年之丧。斩衰,指的是麻服麻冠,不用裁缝,斩断成服,披于身上,以示衰痛。齐衰,指用裁缝稍为连缀一下的丧服,分为几种;齐衰三年,乃是母丧。齐衰十三个月,乃是已嫁母丧、妻丧、祖父母、伯叔父母、昆弟之丧。齐衰五月,是曾祖父母之丧,齐衰三月,是高祖父母之丧。大功;是用较细针脚缝制的丧服,从昆弟丧时须穿上,连穿九月。小功丧服的缝制更细致一些,再从昆弟之丧时须穿上,连穿五月。缌麻;就是细麻布,三从昆弟之丧,着缌麻之服三个月。”
“好麻烦啊。”侯君集吐了吐舌头,道:“我看现在有许多人死了父母兄弟,并未照着这一套来。”
“所以如今人人不思忠孝,处处是反贼作乱。无君无父,形同畜牲。”韦云起厉声说道。
他知道侯君集为人歹毒阴险,心里极看不起来。
“人之初生,本无善恶。之所以在后来或为善,或为恶,俱是因其人受教导之不同而有不同的成长之道。先王兴礼仪,置刑法,就是要教导人抑恶扬善,顺天道敬君父,心存忠义,克始克终。无奈人生而有欲,乃万恶之源,非礼仪不能克制。礼仪者,分亲疏、定尊卑之道也。为人者,应敬尊,孝亲,方能为善。隋炀帝杨广便是如此,虽有才学,却不守礼仪,身居藩王,次不当主,偏为所困,希图大位,以至胸怀阴谋。戾气渐积渐多。一旦得登大位,就昏暴妄行,纵欲残民。帝王乃天下之至尊,至尊不守礼仪,臣下百姓又怎肯守礼义?今日天下之大乱,就是礼仪崩坏的结果。这穿不穿丧服,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其实关连甚大。穿着丧服,等于是日日在领受先王教导,天长日久,潜移默化,自然人心向善。反之,人人便不知尊卑,只为而活,犯上作乱之事,就永无禁绝矣。”韦云起正色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傻子也知道韦云起分明是在影舍李世民了。
“先生所言,使人悚然心惊,实为至理。不过乱世之中以霸道来争得天下也没什么过错。”郭行方拱手说道。
“韦云起党附庶人建成,请窦公速将其拿下,交太子治罪。”侯君集勃然大怒。
“何必那么麻烦,我代太子治他不就行了,也免的他在路上逃掉。”侯君集话音未落,窦轨便已拔刀在手,话未说完已将韦云起斩于马下。
“窦公,看,那边好像有人在争吵。”郭行方,指着右前方的官道说道。
窦轨勒马停下,手搭在额前,遮着阳光,向远方看去。
果然,远方的官道挤着一队兵卒和数十个百姓,互相指点着对方,似是在争吵着什么。
“临行时,太子殿下再三叮嘱我等千万不可扰乱百姓,以获民心。请窦公速去看看,是否有兵卒不守军纪,致使百姓不服。”侯君集连忙说道。
窦轨点点头,拨转马头,带领众人向官道驰去。
“啊,大总管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道上的兵卒们顿时呼啦啦全都跪倒了下来。
百姓们手足无措,也慌忙随着兵卒们跪倒在地。
“请起,诸位请起。”窦轨跳下马,对兵卒和百姓们招着手。
“你等究竟为了何事争吵?”郭行方一边问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一边随着侯君集等人翻身下马。
“大总管,这些贼人竟诬我等偷窃他们的菜果,实在是可恼。”一位兵卒抢着说道。
“大,大总管,我等都是良善百姓,实非贼人。我大唐官兵一向军纪肃然,一应民间物品菜蔬,非买不用,非买不食,我等草民深怀感念。今日闻得太子殿下派兵前来打城除逆,我等草民特意挑来了些菜蔬水果,供奉大军。一来略表草民敬意,二来意欲换些铜钱使用。不想我等刚将菜果挑至此处,就遇上了众位军爷。我等与军爷们价钱尚未谈妥,军爷们就??????就拿了好些菜果,故此争吵。我等草民实不敢??????不敢说军爷们是??????是偷。我等草民只求军爷们多少给几文??????几文??????”那须发斑白的老者心怀恐惧,话都说不利索。
窦轨听那老者说着,目光向众百姓挑着的菜筐望过去,见筐中凌乱不堪,明显地被人翻过。
“大军出发时,我曾反复告诫过尔等,不得扰民,乱拿民间物品。今日尔等不仅不遵军纪,偷拿菜果,还诬民为贼,是何道理?”窦轨斥责着那抢着说话的兵卒。
“大总管,这菜果实在不是??????不是我等偷拿的,是?????”
“事实就在眼前,尔等还要狡辩,实是可恼!来人,把这害民贼给我拉下去,就地砍头示众!”窦轨怒喝道。
“冤枉,大总管!冤枉啊!”那兵卒大叫起来。
窦轨的心腹两名侍卫也不理会,上前一把揪住那兵卒,就往官道旁拖去。
“大总管,刚才还有许多军爷到这儿来过,也许真不是……真不是这位军爷拿了草民的菜果。再说,这??????这菜果能值几文钱啊。求大总管千万别动刀,别动刀!若杀了这位军爷,岂不是我害死了他?草民一辈子吃斋念佛,可不敢害人啊。”那老者连忙说着,对着窦轨又是作揖,又是磕头。
“先别杀他,拉回来我问问。”侯君集见众兵卒脸上都显出愤愤不平之色,赶忙说道。
两名侍卫只得又把那兵卒拉了回来,摔在侯君集面前。
“百姓们说,刚才还有许多兵卒到这儿来过,他们是哪位将军营中的,你可认识?”侯君集问。
好像是郭?????郭将军营中的。我们也不认识。见他们正在和百姓们争执,就上前来看看,谁知我们来了,他们就跑了,害得我们和这些??????这些百姓们夹缠不清。“那兵卒脸色惨白地说着。
“大总管,请把这兵卒交给我,让他到我营中去指认,非把那些害群之马找出来砍了不可。”郭行方忙说着,脸色也变了。
他的营中有许多兵卒是收编的土匪和地方上的泼皮无赖,一向横行霸道,来到军营中也未改掉恶习。
“这事等一等再谈。”侯君集笑了笑,从腰里摸出一绽银子,扔到那老者面前,“你且起来,看看这银子够不够赔偿那些菜果。”
“些许菜果,哪里值得这么多银子。草民不敢??????不敢收??????”老者连连摆手道。
“你且收下,这银子一来是赔偿菜果,二来是有事相请。嗯,请问老丈高姓大名,居在何方?”侯君集打断老者的话头,问道。
“草民姓张,人称张????张老敢,家居张家堡,被乡邻们推为堡主。众乡邻本不敢来的,只因那个楚王占据潼关以后,天天向大伙逼粮,把大伙儿逼得什么都没有了,又听草民称赞官军守军纪,这才随着草民前来,希图赚两个铜钱救急。”老者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