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打中了,打中了。快看,有一个人冒烟了,啊,他站起来了。哈哈,他在摔自己帽子呐。”
孟遥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蒋大人的脸还要阴沉。
买糕的,蓝军红军,在他们眼里,差别就如此之大吗?
“营长,他们高兴啥咧,那不是他们自己的人吗?”覃五柄到底是山里人,天生一副猎人眼,定睛一看就发现了问题。
“闭嘴。”孟遥狠狠瞪了一眼。
这小土匪哪里知道,此刻的孟遥,已经不知在心里将关军狗血淋头的骂了多少遍。他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他仍不能原谅这个过程。
人们会慢慢看清一切的。
随着红军越来越靠近堡垒,人们的视线会因为距离的变化而错判形势,甚至会因感情的倾向认错人。他们马上就会看清楚,真实的情形是,红军已经与最后的堡垒近在咫尺了,但一股股浓烟也无情地从他们背上升了上来。
有望远镜的人,此刻想必已经绝望地在放下了望远镜的同时,也放下了心底最后的一丝渴望。
眨眼间,战斗就要结束了。
关军、严志等人,甚至已经平端着枪身,缓缓地从各自隐身的地方站了起来。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是三个土头土脸佩戴着队长标示的人,不用问,他们依次是蒋先云、陈赓和宋希濂。也许是出于对未来战将的尊敬,蓝军对这三人,破例没有按规矩在触发器补上一枪。
他们在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什么,答案却肯定不一样。
“吹号――”
做为总指挥,孟遥有权在任何时候终止比赛。当然,比赛实际也结束了,只是很多人还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而已。
在终止的号声中,关军、严志带着人回来了。经过一番激战,他们个个也是灰头灰脸的,但比较而言,他们却又是看上去最整齐的一支队伍。各式装备,基本还没走样地呆在身上。
“营长,我、我很抱歉。”虽然是零伤亡归来,但关军心里很清楚,倘若红军有他们这样的枪法,现在能回来的人,仅凭孟遥远远的计算,绝不会超过人数的一半。
“先列队休息一下吧,问题内部讨论。”孟遥扫了一眼战士们,隐忍着,将目光转向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走来的蒋先云等人。
“孟教长,”蒋先云、陈赓以及宋希濂放开对方,举手行礼。
孟遥赶紧举手回礼,然后飞快地上前拉下三人仍不愿放下的手臂,无言地在每个人的肩头拍了拍。
他们的眼中,有愤懑,更有不甘,有疑惑,更有顿悟。
但是,胜负就是胜负,它只能有一个结果。
“孟教长,我想不通,”陈赓突然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比苍凉的话来:“我们是有差距,但我们绝不相信这差距,可以让我们如此无地自容。”
“列队吧,准备下一个步战合成演练。”此刻,孟遥能做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接完所有战士,并目视着他们依次列队完毕,孟遥这才快步来到蒋大人面前。
不知为什么,看着面如死灰的蒋大人,孟遥的心里忽然有点五味杂陈起来。而龙啸天则一声不响,其他人却都是用一副仇恨的眼光看着他。
姥姥,恨错了人吧。孟遥揉揉鼻子,低声喊了一句:“校长……”
话音未落,蒋大人虎地一声站了起来,举手指着他歇斯底里喊了一声:“娘希匹,孟遥,?,你作弊!”
面对抓狂的人,还能说什么?孟遥只好无声地笑笑。
“你笑什么,?,全歼敌人而自身一人不死,天下有这样的事情吗?”
“没有,”孟遥肯定地答道。的确,这样的战例世上还真没有过。
看着一步步黑着脸走来的校长,几乎所有黄埔军校的师生感觉都抬不起头来。其实,这就是一场平常的训练而已,但……
“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为什么没有死?”
蒋大人停下来,两眼挨个蒋先云、陈赓和宋希濂脸上来回看着:“身为长官,士兵们都死了,你们却还活着,娘希匹,是耻辱,是对军人的抹黑!娘希匹,最后一刻,你们是完全可以杀身成仁的。”
这什么逻辑,孟遥叹口气,向前一步道:“校长,这不过就是一场正常的训练课而已,只是加了实战对抗元素。再说了,按程序他们已经战死。”
“娘希匹,还没轮到你讲话,”蒋大人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蒋先生,我觉得我有权利在这种场合,任何时候,都可以说我想说的话。除非,你现在就下令解除我的任命。在此之前,我不仅仍是他们的总教官,还是这次步战实战演练科目的总指挥。”
随着孟遥黑下来的脸,蒋大人明显愣了一下。
“娘希匹,这个,?――”
看到蒋大人搜肠刮肚的样子,龙啸天赶紧接过了话茬:“校长,这个科目还不算重点。真正有货的是步战合成,这才是孟主任一直想要您看的东西。”
哦,蒋大人忽然抬眼瞄了一下停在远处的几辆木制战车,随即皮笑肉不笑地故作惊奇地耸了耸眉毛,笑着转向孟遥:“这些木头做的战车,如何上得了场地,跑两下就要散架。这样吧,既然这是新战法,又有新内容,孟主任,我马上给你写个手令,调真正的铁甲车过来,你看如何???”
不知为何,孟遥忽然感觉一阵豪气直冲顶门而来。是因为蒋大人刚刚的呵斥,还是因为他对步战合成这个概念的无知?但不管是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为了这个时代,为了即将到来的全民抵御外敌,同时也为了突击营众弟兄,总是这样藏着掖着,也许从开始都错了。
想着想着,孟遥忽然笑了起来。
“蒋先生,有句话我没有写到给你的报告中。”说到这里,孟遥心里不觉一阵轻松,随即抬手指着木战车露出一脸的骄傲道:“这辆战车,并不是我故意要蒋先云他们做得怪头怪脑,而是因为它就是我们列装的标准战车。这么说吧,这样的战车开出来,什么堡垒、大炮都不在它的话下,即使――”
想到坦克二字,孟遥突然遗憾地摇摇头,停下了话头。坦克虽然已经问世,但在中国现在还是神话,说了不如不说。
蒋大人的脸本来又一次阴沉了下去,本性多猜忌,时刻总怕别人欺骗他的性格,怎能不对孟遥的欺瞒动容。但政治家的敏锐,让他在孟遥突然发出微笑的一刹那,准确地捕捉到了孟遥这一刻的变化:口吻变了,神态变了,连对他的称谓都发生了微妙的转换,让他忽然在心里一激灵。
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孟遥,让蒋大人一下清醒了不少。娘希匹,他差点忽略了一个要命的问题,这个至今还神龙不见首尾的孟遥,现在还不是他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