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武说的饭店里还藏一个,指的自然就是李雅丽。
本身从法租界撤出来时,她也有伤,被紧急赶来上海的吴美娟也确诊为轻微脑震荡,必须留院治疗。所以一面自己养伤,一面又能自自然然地陪着孟遥。她这个脑震荡,就是法租界驻军那个皮耶罗给一枪托砸的,还好因为人长得漂亮,名字像那个足球明星的皮耶罗手下留情,算是没留下后遗症。
后来从法租界阵地上,走过法军俘虏队伍时,浪漫的法国人竟然还站起身向李雅丽致意问候,反倒弄得她一头的雾水。
等马力弄清了原委,顿时气得七窍冒烟,挥拳就是一通胖揍。
麻辣隔壁,这西方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把人家险些打成了傻子,完了还要假惺惺地上来问一声你还好吗。真他姥姥的糙性,这不明摆着嘲笑人嘛。
可怜李雅丽,看到连副马力帮她出头,居然还义正词严地上去拦阻了一番。
中国人,尤其是某些中国女人,有时真是善良得不分青红皂白。
钱如武记得饭店某处还有这么一个人,孟遥自然也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而且一路上都在想这么个人,现在好不好。
五星饭店战前就是一个风流云集的高端场所,现在更是各方势力纷纷在此扎堆的唯一集散地。战局走向,战后的各种利益分配,以及上海地位最后的划分,等等,这都是一些主要国家紧紧关注着的头等大事。
孟遥和宋美龄突然现身红星饭店,虽然肯定事先突击营以及新七军都做了充分安保工作,但一些嗅觉灵敏的记者,还是早早就守候在了饭店门外。
记者的动向,往往也是饭店各色人物一直严防死守的一个风向标,外面他们一动,里面的人立刻就知道有大事要发生。
宋美龄挽着孟遥一到饭店门外,不觉都是相视一笑,随后就是苦恼地摇头。
记者也还罢了,笑而不语就是。一些闻讯而来的民众嘛,朝他们热情地挥挥手,脸上多一点真诚的微笑,自然也就过去了。
进到大厅,最难缠的却是那些排着队,不苟言笑,并且衣冠楚楚拿着各国国字头正式文书的人,他们可不是随便能打发过去的。
“夫人,这种外交场面,就请你出面摆平一下吧。”
趁着随行人员一阵忙乱,孟遥笑眯眯地低声在宋美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说道,内心倒也的确很是期待能亲眼目睹一番她的外交风采。
谁知,宋美龄虽然早已被孟遥弄得浑身发软,却始终咬紧牙关坚持道:“不,这儿是你的地盘,我不能随意讲话。”
呵呵,美男计没使出来。看来宋美人身体里也并不都是柔软的,也有死守着的坚硬。
也罢,老子虽然没有宋美人那样流光溢彩游刃有余的外交光环,但老子有一把快刀就足够了。军人嘛,要什么卿卿我我,勾肩搭背,脚底下使着绊子,脸上堆着无尽的微笑,老子觉得恶心。
宋美龄识趣地放开手,还轻轻推了他一下,孟遥就站到了一帮五颜六色的老爷面前。呵呵,说五颜六色绝不是种族歧视,这些老爷们确实五颜六色。
“女士们,先生们,都静一静。你们太着急了,也七嘴八舌的,本营长到底听谁呢?”
孟遥话音一落,全场果然鸦雀无声。
呵呵,大概这就是拳头的力量,它可以让人不怒自威。
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看来不仅在中国,在全世界也都是一样。夹杂在无数或胖或瘦、或忧愁或喜悦的男人堆里,有几张明月一般的女性面孔,的确能叫人有一种踩到牛粪忽然又发现一朵鲜花那样的赏心悦目。
嗯,就你了,看上去像个中国瓷娃娃似的,虽然年龄好像不是少女模样了,但shu女有shu女的味道。
“这位女士,允许你提一个问题,同时也代表这里所有人提一个问题。”
孟遥笑眯眯地说着,毫不介意地扫视着又骚动起来的老爷们,轻轻警告道:“诸位,请拿出点绅士精神,听这位女士讲话好吗?我说过了,只回答一个问题。如果你们连这个也不珍惜,那我就只好告辞了。”
“尊敬的孟将军,我叫伊莎贝尔,想代表大不列颠伊丽莎白女王请问阁下,上海战局何时能正式结束,你们申明要召开的那个国际联合会议何时进行?”
瓷娃娃一开口,孟遥就笑了。
买糕的,果然被自己一猜就中,貌似自己在欧洲待得那些日子,每天瞅着街上的美女来来往往,还是很有些用处的。书到用时方恨少,识人也是这样呀。
“哦伊莎贝尔女士,请转告女王陛下,国际联合会议在应该召开的时候就自然开始了——”
孟遥说完,笑眯眯地张开双臂,优雅做了一个挥手告别的姿势,“好啦女士们、先生们,祝你们愉快,再见。”
“噢孟将军,您不能这样只说一句话,而且等于没说。”
“孟将军,我代表美国政府向您严正抗议。”
“孟将军,请问我法兰西驻军,你们准备何时释放?”
“孟将军,我是西班牙——”
孟遥一听,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发声的西班牙人,呲牙一笑。操,阿猫阿狗全跑出来了,这儿有西班牙的什么事呢,一个没落的二流海洋帝国。
伊莎贝尔一看孟遥回头,急忙跳着脚叫嚷起来:
“尊敬的孟将军,国际联合会议一天不开,我们就一天不走,一直住在这里,直到你们如期举行会议为止。”
孟遥好笑地耸耸肩膀。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可是老子欢迎,好好在老子的红星饭店住下吧,大把大把的钞票进账,老子高兴还来不及呐。
一回到自己的队伍,宋美人立刻轻轻鼓着掌,悄声笑语道:“好一个孟将军,堪比当年的舌战群儒。”
我x,还有这么夸人的呀。
孟遥摸摸鼻子,将眼睛转向早已有些痴呆的胡宗南道:“胡军长,送佛送到西天,也终有一别。怎么样,夫人在饭店里的事务,就全权就给你,我也该去忙别的事情了。”
胡宗南还没说话,宋美龄一下子诧异地瞪大了双眼:“孟遥,怎么,你不送我去房间么?”
孟遥无可奈何地笑着指指外面的人,“夫人,你都看到了,的确事情太多。”
“我不管,”没想到,宋美人忽然失去了贵妇人的雍容气度,蛮横地威胁道:“你的地盘,你的饭店,连我的房间都没安排好,你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胡宗南赶紧劝道:“孟教长,夫人说的很在理呀,你还是安排妥当再说吧。”
“这有什么安排的,夫人来,肯定是要住最好的房间呀——”
孟遥苦笑着,转头喊过钱如武:
“那个总统套房准备好了吗?你赶快再带人去全面检查一下,包括安保、卫生以及方方面面,都要一丝不苟严格按程序全过一遍。没有问题了,你再将房间正式移交给夫人自己的卫队。”
钱如武看看孟遥,突然抓耳挠腮起来。
“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搞什么幺蛾子?”孟遥口气一下子严厉起来。
钱如武苦着一张脸,就要附耳上来,却被孟遥一把打了回去:“什么事当面说,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真是不长眼色,他这么来一下子,宋美龄还罢了,胡宗南可就难说了。
看到孟遥发怒,钱如武忽然有如神助地摆摆头,一下子笑了起来:“噢我想起来了,今天有个美国人说要预定这个套房,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那你还不快去给人家退了——”
孟遥大声呵斥着,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什么苗头。
估计宋美龄也看出来了,随着大队人马抵达,以及张小凤、左芳等亲随陆续寻来,那一点想要再与孟遥单独说说话的奢望,是很难实现的了。所以,当钱如武一走,孟遥领着他们先去了一旁的休息室喝茶,宋美龄倒也很识趣地主动将孟遥放了出来。
孟遥一出来,早已候在拐角处的钱如武立刻贴了上来,领着他向另一层的一处房间走去。
这一次,令人惊奇的是,居然两人都没有说话,就仿佛知道彼此在做什么。
到了一处相对有些隐秘的房间门口,钱如武才有点遗憾地赔罪笑道:“营长,对不起呀,不知道蒋夫人来,所以此前我一直安排她住在套房中。现在又把人家弄到这儿,弄得我跟个小人似的嫌贫爱富,你待会儿可要替我解释解释。”
哦,孟遥伸手去推门,推到一半忽然又停住了,扭头盯着钱如武。
“你等等,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跟我说对不起犯得着吗?你老老实实跟我一起进去,自己当面跟人家说,我不当你的传声筒。”
钱如武顿时苦笑起来,望向两旁的诸葛盾、覃五柄求援道:“这有我什么事呀,是不是俩兄弟,里面的姑娘又不是我弄来的,谁弄来的谁去自己解决不是吗?”
两人哼一声,一齐扭过脖子。
呵呵,老子不傻,可不想掺和你们的家事。
貌似这是小舅子在冷嘲热讽,替自己的妹子讨公道哩。再说了,天天跟着营长都不知道营长是怎么在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其他人就更别想猜出一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