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锤再次挥舞了一圈,毫无停顿地撞上另一人的身躯,钢铁击碎骨骼的脆声连同濒死惨呼一同响起,浓烈的血腥味迅速蔓延开来。
经过了一整夜,麻醉剂的药劲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几支弩箭射进囚房之后,还活着的实验体全都蹿了出去,其中一个膝盖反曲的,以猿猴般敏捷的动作接连闪过砍来的刀斧,却被正前方一人大力掷出的长矛贯穿胸腔,钉在了地上。
断气之前,他这才发现脚下的赤红沙土并非原色,而是被日积月累的血液染成。
整个斗兽场都沸腾了,东西区犯人泾渭分明地坐在两边看台上,白人全都在大吼喊杀,远东人这边则保持着略带亢奋的静默。
“500新币,外加放风区一个月独占时间。”远东人看台中央,一名精悍如豹的汉子走到穆先生身边,低声说道。
“他们就赌这点?”穆先生问。
“铁矛那家伙上次输惨了,我本来还以为,今天他会拿娘们儿来下注。”汉子笑着回答。
穆先生望向对面狂呼大叫的白人囚徒,正好迎上铁矛老大瞪来的目光。面对后者高高竖起的中指,他微笑起来,还以抱拳手势。
“不管怎么说,我得多谢他们捧场。”旭日光照下,这位从不带半点火气的东区首领眯起了眼,像个享受温暖的迟暮老者。
那汉子垂手站在旁边,豹一般的人,却有着忠狗的眼神。
穆先生的本名不为人知,刚来洛基监狱那一年,他才二十岁不到。
那时候远东囚犯还是一盘散沙,几个白人头目看中了他眉清目秀的长相,把他堵在了囚室里。他们逼他叫“先生”,让他说“请”、“先生,请操我。”
穆先生并非进化者,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活过那段时间的。被监狱里唯一的老兽医救回一条命后,他养了很长时间伤,等到能够下地走动,找到那几个白人头目说,总有一天你们会叫我先生。
那些白人当场打断了穆先生一条腿,没杀他,只当是看戏。
十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死得一个不剩。而这个监狱里的所有人,包括警卫,在当面称呼穆先生时,都绝不会选择别的称呼。
地下囚室直接连通着斗兽场,边墙高达数米的碗型场地,注定了那些畸形人没有别的出路。这次下场的都是西区出名的狠手,其中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独眼龙赤着上身,一手流星锤一手长刀,照面之间已砍翻了数人,活脱脱就是台绞肉机。
“还有九分钟,你们这帮杂种是不是昨天没吃晚饭?都他妈的利落点,我可是下了注的!”望着斗兽场中央吊着的巨大沙漏,坐在西区看台上的监狱警卫在不满地大喊。
“闭嘴!”铁矛老大脸色狰狞地吼回,扯开裤裆。腿上坐着的女人被他撕去本就不多的衣服,举起,然后直接贯穿。
众目睽睽之下,那女人竟然亢奋地呻吟了一声,转头看着场地里血淋淋的景象,腰臀如同马达般扭动起来。
气氛变得更加狂热,一双双眼睛被杀意和**熬得通红。另一边,远东人也起了骚动,打着唿哨笑骂铁矛就这点尺寸,也他娘的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混乱当中,穆先生点起了烟袋,目光清澈似水。他在看刚从地下囚室中走出的那个少年,后者似乎并非畸形人,却不知怎的出现在了这里。
正如垃圾堆里偶尔也能找到宝,西区方面已经在最近的赌局中连输五场,五次都有畸形人活到了最后。这些怪胎根本不算真正的人类,十分钟的砍杀过程等于是筛选,能逃过一劫就代表着足够强壮而且不傻,这正是一个合格苦工的基本要求。
第一把长刀挥来的时候,红旗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持刀者用了全力。于是微微侧身,在让过刀锋的同时,向前跨了两步,几乎跟那人面贴面。
那白人囚徒大吃了一惊,红旗却没有动手,喘着气说:“你们大概搞错了……”
对方没让他接着说下去,摁住他的肩膀,一个头槌撞了上来。红旗下意识地低头,前额被那人撞中,发出砰然闷响,鲜血脑浆同时飞溅。
那白人囚徒倒下时,头骨已经裂得不成形状,两眼睁得极大,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脑袋怎么脆成了这样。
这是屠杀方死去的第一人,但却不是最后一个。
进化芽的自行分配,为红旗生成的**强化还在,力量敏捷则被反噬的炎流阻断,难以凝聚。二级进化者至少可以植入两个新能力,龙牙的野心却让他耗尽芽数,得来一个几乎要了命的“黑炎”。这个瞬发法阵必须经过能力者的事先预设,在多点埋下凝而不发的地火之种,最终一举爆发达到大范围杀伤。
红旗确实是靠着它才能逃出风暴城堡,但人类跟深渊物种对地火的抗性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深渊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奔流的熔岩火焰,现在的他还能在斗兽场中挣扎,已经算是意志上的奇迹了。体内的灼烧感正被每一个动作引发,鼻端喷出的热气越来越烫,他甚至已能闻到毛发的焦味。
奔来的几人远远就举起了沾着血污的刀斧,贴近之后,红旗几乎是完全在依靠本能避让。猎杀那些变种猛兽时练就的眼力和判断力,让他先后躲过了前两柄利器,随即捅来的刺刀被他一把捏在手里。那人一抽却是不动,跟着见到汩汩血泉从这少年的指缝间涌出,再沿着刀身流到自己手上,难以置信地鼓起了眼。
“非得杀吗?”红旗瞪着他,就像捏着刀锋的不是自己的手。
畸形人中没死的一个,在这时候突然跳起,挡在红旗背后。几乎是与此同时,那柄巨大的流星锤带着呼啸声砸了过来。
红旗转身推开那畸形人,见到正是四只瞳孔的那个,不由得微微一怔。挥舞着流星锤的独眼龙一击落空,反手长刀横扫,却被那畸形人合身滚来,抱住了小腿,要发力扳倒他。
“喷火龙,快跑,快跑!”畸形人扭头冲着红旗大叫,脸上表情就像个要保护玩伴的小孩子。
红旗却没有动。
那只妖异左眼中正流露出的某种东西,他只在两个人身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