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一直紧挨着红旗,寒潮涌起时,没感觉到任何异样。后者身上那股炎流正在丝丝缕缕地恢复,虽然微弱,但却从未停歇。
冰与火的抗衡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时间,但在小四眼中,却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从最开始,红旗手臂上跃动的火光就像在指路,引着两人去向地底深处。与巨岩接触之后,红旗更仿佛整个人都被吸附,连眼眸都染上薄薄一层霜寒,变成了诡异的银白色。
这是小四无法理解的过程,他不知道那块既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石头,是通过什么方式召唤红旗过去的――故事书里向来只有恶魔才会召唤,想到这个他害怕极了。
对于此刻工头全然陌生的笑脸,小四却觉得自己多少能明白,这笑容是因为什么。
“我们走吧。”他偷偷跟红旗说,“你再下去拿这些石头,会死的。”
“没地方去,走什么。”红旗正望着巴朗走远的背影,那肥猪居然能赤手空拳抓住冰种黑曜石,显然实力还在估计之上。
“可我不想你死。”小四直愣愣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
红旗皱了皱眉,抬手想给他一下,见到对方如同哭丧的表情,不禁好笑,“喷火……喷火龙怎么会死,真要碰上危险,最多我爬回窝里去就是了。”
“回窝?是去下蛋吗?”小四眼里冒出了光,跟着被正面挥来的一拳揍得仰天而倒。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红旗又陆续找到了四块冰种黑曜石,尺寸全都打破开采记录。狂喜之下的巴朗连走路都带着风,专门从监狱又调了一车食物补给,其中甚至包括两桶有年头的烈酒。矿坑警卫全都被勒令,无论红旗要什么,哪怕是女人,都必须满足他的要求。
然而红旗却并不领情,每天除了去矿床找石头,就只是躺在苦工窝棚里睡觉,对那些酒肉显得兴趣不大,也压根没提过别的要求。巴朗见跟他对不上路,几次旁敲侧击又都以对方装傻而告终,索性转移方向,想从小四口中套出话来,弄明白红旗那种类似于控法域的火焰能力,究竟是什么。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远东人的这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巴朗一直猜想红旗身上是不是植入过某类殖甲,他这段时间连做梦都想知道,那殖甲究竟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公司的新产品。
小四却没能帮上哪怕是半点忙,他一看到巴朗就转身逃跑,也从不会离开红旗太远,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巴朗有点忍不住想强逼两个小子开口,但想到这趟浑水的深浅,不得不悻然打消了念头。新来的菜鸟一来矿坑就有所发现,就像那些冰种黑曜石整整齐齐堆在那里,等着他去拿一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安排,巴朗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天红旗带着小四又下到地底,后者一路数着岩壁上的蛾卵,满脸认真。这家伙的视力简直好到令人发指,黑暗中再小的一只爬虫,他都能老远看见,并因此而小心翼翼地落脚,免得踩死虫子。在红旗看来,这么软的心肠恐怕是娘们儿都少有的,回想起来,小四替自己强出头时的模样不免透着滑稽。
小四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故事书里的那些正义战士,连比带画眉飞色舞。但红旗从没纠正过他,正义与否,跟拳头大小有着直接关系。
自从第一次与冰种黑曜石接触,红旗体内的反噬烈焰就被消融了不少,现在它们已经完全湮灭,折磨了他太长时间的灼痛也终于消失。在屡次与极寒对抗的过程中,他发现藏在本原深处的那枚地火之种开始在冲击中变得精纯茁壮,他甚至能“看”到它怎样蛰伏,怎样被寒潮瓦解,又怎样死灰复燃。意识接触下的火种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目,绽放出蛛网般密集的赤线,引导他一步步地引导本体力量融合地火,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至此,他跟地火之种达成全面契合。这种掌控远远超出了当初龙牙植入能力时的最大预期,今天的红旗已能像呼出一口气那样,轻易在指尖撮燃一簇真正的火焰。
这样的把戏如果被小四看见了,多半又会大呼小叫,硬扯到什么喷火龙身上去,但红旗从没在这家伙面前发动过能力。
地火掩盖的那团未知黑暗,总让他心神不安。
矿床范围内透出的冰寒波动星星点点,从感知视界中望去,一片银光闪烁。如果胖子工头也能看见同样的场景,即便他身为进化者,恐怕也会当场不省人事。
这次红旗却两手空空回了地表,巴朗确定他没有带回黑曜石之后,表情顿时走样。
“我找不到,累了。”红旗说。
“那就去歇会,吃的都准备好了,最好的猪肉牛肉,要多少有多少!”巴朗尽量保持着微笑。与此同时,一辆卡车远远开来,跳下的警卫小跑到巴朗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今天晚上,你先回监狱吧。”巴朗看了看红旗,脸色阴晴不定,“记得我说过的话。”
红旗不是没寻思过自己被调来矿坑,究竟是谁的安排。跟预料中一样,回到监狱后,他立即被带到白楼,再次面对了沙克博士。
“咦?”几项身体检测后,沙克博士像在看一只吃了人的蛤蟆一样,瞪着眼看他,“怎么多了六粒芽?”
“我不知道。”红旗回答。
沙克博士大力咳出一口痰,吐在他面前,“臭小子,挨冻的滋味不错吧?老子费了一大把力气,才把你弄去矿坑,就是想看看那些石头能不能克制你身上的鬼火。现在看起来不但起了作用,而且还有意外收获。他妈的,我得承认你的命够硬,这点芽数就算是给你的好处,先滚吧!”
“那我也滚了……“小四跟在红旗身后,战战兢兢地回头请示。
沙克博士狞笑着作势在自己的左眼上一挖,看着他大哭大叫逃出门外,不禁得意洋洋,“阿鲁巴,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先生。”助手应道,顿了一顿,迟疑着问,“您确定这么干,不会引起什么乱子吗?”
“这鸟地方很久都没热闹过了,乱一乱也好。”博士冷冷地说,“说起来,我还真是想念黑楼那帮老畜生啊!”
天已经黑了,73号囚室的灯火还亮着,李教官却不在。红旗问了几个人,全都闭口不答,最终还是门口的一个警卫向西区方向努了努嘴,满脸等着看戏的恶意表情。
紧接着红旗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怒吼从那边传来,如同笼中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