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博士被吵醒时天还没亮透,听着外面那阵喧闹动静,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用枕头大力蒙住脑袋。
自从那个流民部落在南边的天狼星森林扎下了脚,他们派出的商队就会时常深入大戈壁,到监狱门口来摆摊。沙克博士完全想不通垃圾般的大路货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然而收了好处的警卫,跟无聊到快要抓狂的犯人却不这么认为。
这批流民跟往年所见的有着很大差别,他们多数是远东人,没有一个光着脚板,着装甚至能够称得上整洁。商队中的年轻女性白皙貌美,透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文静,几个头目的言谈举止则让人联想起战前时代的学究贵族――这是前段时间来自监狱长的评价,沙克博士听到传言后手一抖,手术台上的倒霉鬼立马断了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
监狱的安防确实是不用操心,且不说许多犯人根本不愿出去,即便有些脱狱之心在蠢蠢欲动,大戈壁跟警卫弹夹中的裂能弹也是绝佳的镇定剂。但那一刻,博士实在希望,是酸到掉渣的监狱长正躺在自己面前。
“上好的压缩饼干、铁皮罐头、软毛护膝、夹克背心、护目镜,要什么有什么,都来看看啊!”伴随着又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吆喝,沙克博士从床上直跳了起来。
“护目镜?在监狱戴护目镜扮英俊吗?!”他暴跳如雷,大喊助手的名字,“阿鲁巴,阿鲁巴!去找把枪来,老子要让他们永远闭嘴!”
睡在外间的助手迟迟没有反应,沙克博士走出去后愕然发现,无影灯大亮着,助手满脸紧张地举着老式怀表,像是压根也没听见自己的话。
六块最新改装过的冰系殖甲,正嵌在红旗身上。大概是被沙克博士的脚步声惊动,他忽然睁开了眼,体表凝结的薄冰瞬间崩裂,六块殖甲全都脱落,掉在地上冒起了青烟。
“我的宝贝!”沙克博士哀嚎了一声,捡起了那些殖甲,跟着恶狠狠地瞪向助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冰系殖甲用在他身上等于是浪费?!”
“他没有动用任何能力,包括那股该死的火焰!”助手亢奋地挥舞着拳头,眼中的疯狂一点也不逊于他的,“这些殖甲在他身上只起了四十二分钟作用,四十二分钟!老天,它们可是冰种黑曜石浓缩提炼的产物,同等级殖甲当中再也没有更具威力的了……您知道我在说什么吗?知道吗?一具不设防的躯体,让六个相互作用的强大反应堆完全失效,这不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吗?”
沙克博士不太相信地扫了眼旁边的监控仪器,跟着瞠目结舌,冲上去按着红旗用力摇晃,“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像死不了。”几年来红旗已经见惯了这两个疯子千奇百怪的表现,压根没当回事。
针对地火的研究,至今没有明确结果。监狱里向来最不缺少的就是强敌,对于红旗来说更是如此。塔罗悬赏令使得一些佣兵团铤而走险,派人混进监狱,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倒在警卫枪下,裂能弹正是进化者不折不扣的克星。血本无归的组织很多,极少一部分能进到73号囚室的,最终也都成了死人。折在红旗手上的每个家伙都被沙克博士如获至宝地弄回实验室,但即便是把这些尸体切成片,他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狙杀和反狙杀至今仍在持续,沙克博士听说这小子的样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外面更新一次,俨然是贵宾级待遇。
为红旗细细检查了一遍各项身体机能,等到他临走时,仍处在极度兴奋中的沙克博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听说你们囚室又来人了?”
“嗯,是来了个家伙。”红旗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塔罗公司的人?”尽管红旗从未提过跟塔罗方的纠葛,但悬赏令无疑说明了许多事情,此刻博士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什么时候杀一头猪,“什么时候把他送来?下手记得轻点,弄死就行了,别搞得焦糊糊的。
“我觉得这一次好像不是,等回去看看吧。搞清楚了,再动手也来得及。”红旗的回答很简单。
亚瑟五岁那一年就学会了如何控制泪腺分泌,常用来博取大人同情心,骗点东西填饱肚子。到了73号囚室牛刀小试,瞬间满脸眼泪鼻涕,看得人人傻眼。他们不是没见过骨头软的,只是没见过软到这种程度的。就连那山一般的胖子都下了床,费劲巴巴走到边上,摸了把他脸上的泪水,在指尖搓了搓,跟着发出感叹,“是真的哎!”
“他为什么要哭?真可怜……”小四有点心软。
“大概是害怕跟我一样被人揍吧,身上又没我这么多肉。”胖子想当然地给出总结,摇摇晃晃回去了。
红旗一言不发地走后,亚瑟既没有挨打,更没有人来杀他,哀求的嗓门不免小了很多。等到了晚上,他这才从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找了张最靠近便池的床,蒙头睡下了。
天亮后,外面传来的叫卖声吸引了亚瑟的注意,只不过别的床上谁都没动,他也只能躺着装死。直到那股声息慢慢变了味,夹杂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他再也按捺不住,霍地跳了起来,光着脚就冲出囚室。只留下几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监狱的铁门开着,外面人群很乱,岗楼上的警卫已经端起了枪。亚瑟跑到那里,只看到囚犯和商队中人混成一团。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一个清瘦的中年妇人正被一记耳光扇得栽倒,然后又被揪住头发拽起,再一个耳光,如此反复。
动手的是个白人青年,很年轻,戴着锃亮的耳钉。亚瑟看得出他至少有战斗域五级以上的实力,明明动一动指头就能要那妇人的命,却非要像猫戏耍老鼠一样,在那里好整以暇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商队的人都被架住,急得高声大叫,几个青壮年汉子脸上带着血,显然是吃了苦头。囚犯当中有面露不忍的,更多的则在亢奋旁观,警卫虽然枪口冲着这边,但没人开口阻止。
亚瑟在动手前怒吼了一声,精神冲击发出的瞬间,他看到那青年的身子晃了晃,跟着发现对方瞬间贴到了面前,一只拳头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大。
“呦,这不是被调去73号房的小白脸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英雄。”那人在他倒下时,露出一个傲慢笑容,“这里不是只有那远东怪胎,才喜欢杀人的,你挑错对手了。”
“难道你没挑错?”亚瑟冷冷地说,“我最看不起的,就是男人欺负女人,你一定是个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