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宝钗见案上有琴,便坐下,将短琴放在膝上,弹奏起来,便弹边放开歌喉唱起来,声音高亢,如怨如诉,惊得竹林中飞鸟“扑楞楞”地飞走。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黛玉不觉愣在那里。
却说宝玉这日起来梳洗了,带着焙茗正往书房中来,只见墨雨笑嘻嘻的跑来迎头说道:“二爷今日便宜了,太爷不在书房里,都放了学了。”
宝玉道:“当真的么?”
墨雨道:“二爷不信,那不是三爷和兰哥儿来了。”
宝玉看时,只见贾环、贾兰跟着小厮们,两个笑嘻的嘴里“咭咭呱呱”不知说些什么,迎头来了。见了宝玉,都垂手站住。
宝玉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就回来了?”
贾环道:“今日太爷有事,说是放一天学,明儿再去呢!”
宝玉听了,方回身到贾母、贾政处去禀明了,然后回到怡红院中。
麝月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宝玉告诉了他,只坐了一坐儿,便往外走。
麝月道:“往哪里去,这样忙法?就放了学,依我说也该养养神儿了。”
宝玉站住脚,低了头,说道:“你的话也是。但是好容易放一天学,还不散散去?你也该可怜我些儿才是!”
麝月见说的可怜,笑道:“由爷去罢!”
正说着,端了饭来。宝玉也没法儿,只得且吃饭,三口两口忙忙的吃完,漱了口,一溜烟往黛玉房中去了。
刚出门不久,便听到琴声哀怨,如泣如诉,更有那碎玉裂帛般的高亢之声。一路寻来,到了潇湘馆。走到门口,只见雪雁在院中晾绢子呢。
宝玉因问:“姑娘吃了饭了么?”
雪雁道:“早起喝了半碗粥,懒待吃饭。这时候正和宝姑娘切磋琴曲呢!”
“那弹琴唱歌的是宝姑娘?”宝玉惊道。
“是!”雪雁答道。
“她倒是琴棋书画都会!”宝玉向隔着窗子向里面望去,只见宝钗满面泪痕,神情痛不欲生,无限哀怨。宝玉心中诧异道:“林妹妹说琴就是‘禁’,修身养性的‘禁欲’之物,怎么到了宝姐姐这里成了‘纵情’之物?她们只怕有体己话要说!”宝玉见此情形,只觉不便打扰,便只得离开。
正无处可去,忽然想起惜春有好几天没见,便信步走到蓼风轩来。刚到窗下,只见静悄悄一无人声。宝玉打谅她正睡午觉,不便进去。才要走时,只听屋里微微一响,不知何声。宝玉站住再听,半日又“啪”的一响。宝玉还未听出,只听一个人道:“我在这里下了一个子儿,那里你不应么?”
宝玉方知是下大棋,但只急切听不出这个人的语音是谁。底下方听见惜春道:“怕什么,你这么一吃我,我这么一应,你又这么吃,我又这么应。还缓着一着儿呢,终久连得上。”
那一个又道:“我要这么一吃呢?”
惜春道:“阿嗄,还有一着‘反扑’在里头呢?我倒没防备。”
宝玉听了,听那一个声音很熟,却想不起是谁。料着惜春屋里也没外人,轻轻的掀帘进去。看时不是别人,却是邢岫烟。这宝玉见是邢岫烟,不敢惊动。
邢岫烟和惜春正在凝思之际,也没理会。宝玉却站在旁边看他两个的手段。只见邢岫烟低着头问惜春道:“你这个‘畸角儿’不要了么?”
惜春道:“怎么不要?你那里头都是死子儿,我怕什么?”
邢岫烟道:“且别说满话,试试看。”
惜春道:“我便打了起来,看你怎么样。”
邢岫烟却微微笑着,把边上子一接,却搭转一吃,把惜春的一个角儿都拿起来了,笑着说道:“这叫做‘倒脱靴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