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日那贾环站在大观楼的窗前,室内一片缟素,连窗帘都换成了白色的。下雪了,外面也是白茫茫一片。所有爱的、恨的,都不见了。
贾环叹道:“真干净啊!”
珍儿过来道:“是啊!三爷以后想让谁作正室呢?”
贾环道:“我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正室了!凡是我的女人都永远是妾,都是一样的身份、月钱,没有尊卑。”
珍儿问道:“那要是生了儿子呢?”
贾环一愣,立刻斩钉截铁道:“也是妾!甚至可能什么身份也没有!只有黛玉是妻,她没有孩子也是妻!”
众人便不言语。
外面一个小丫头进来回到:“爷,府门外面有个男人说要见贾家四爷,我说没有四爷,只有三爷,他不信。您去看看吧!”
贾环道:“请他在书房等候!”
众人一愣,珍儿问:“你就是四爷?”
贾环道:“活着的,算上大爷家的两个哥哥,我可不是排行第四?这又有什么奇怪?”
贾环出来,在雪地上留下一行脚印去了。众人面面相觑。
贾环来到书房,只见那人凑上前来,低声道:“奴才见到二爷了,他出家了,还说他再也不回来了,他改姓甄了!叫甄石岩。托奴才转告四爷和大奶奶对外就说他死了罢!他托奴才将这块祖传的汉玉交给他大嫂子,等他房里的佳蕙生了,就把玉给那孩子。他只跟她亲近过一回,不想佳蕙就怀了孩子,像是男孩儿。就取名叫‘康’罢。说只要健健康康就行!奴才一没留神,他又不知了去向。”
贾环点头,接了玉,问道:“琏二哥和蓉哥儿那边呢?”
那人道:“琏二爷给他父亲守灵去了,蓉哥儿从五台山回来的路上恋上了一个歌妓,可惜那歌妓名花有主了。他伤心过度,病死了。”
贾环点头,道:“你去吧!”
那人刚出去,一个家人进来呈上一封信,贾环接过来,见是贾琏从金陵写来的,上面写道:
“环弟得信勿惊,二老爷到达金陵,安葬完老太太和太太、林姑娘等,自己便病倒了,今已亡故。临终嘱托,你承袭了爵位,要善待亲朋故旧。兄与蔷哥儿愿隐居田园,再不回京。望弟好自珍重!”
贾环进来,将汉玉交给李纨,说了宝玉的话,李纨将汉玉收好,道:“兰儿就靠你照顾了!我听说珍儿怀上了,据说怀上的时候,梦见有龙入怀,定是个男孩儿,名字取了吗?”
贾环道:“他是草字辈的,自然应该带草字头,既然珍儿说她梦到了龙,草字头加个龙,就叫“假茏”吧!”
李纨道:“不好!不如兴隆的隆为好!按说我们兰儿也该叫‘蓝’的,可我给改了,叫兰花的‘兰’。所以才叫兰儿。”
贾环道:“是该兴隆了!就叫“隆儿”吧!”
李纨道:“我们薛王贾史――”
还没等说完,贾环打断道:“我们说王家史作甚?”
李纨笑道:“不是说王爷家史,是说我们四大家族,都衰落了。这亲戚里,对了,我听说那个贾雨村大人犯了死罪,连着小红也被抓起来了?”
贾环点点头,:“他似乎有个出了家的夫人侥幸赦免了!”
李纨道:“是叫娇杏!真是侥幸!咱们不也是九死一生活过来的,哪个不是侥幸?现在我们娘儿两个就靠你了!”说着便擦眼泪。
贾环道:“长嫂为母!嫂娘不必难过,我还要去看看宝二嫂子和佳蕙姐姐,帮她们安排一下。”说着告辞出来。
园子里一片雪白,瑞雪兆丰年,明年春天这里又将是怎样一番姹紫嫣红?这一切都是他的了!他不曾想要这一切,他只想争得自己应有的尊严。可争来了,却不觉得高兴,反倒有些心酸。这园子里的故事,还有谁知道呢?世人都说这是个闹鬼的园子,可知这里曾有那么多令人难忘的良辰美景。贾环心道:“将来我的故事谁来写呢?书中人道真事隐,字面谁知假语存。只怕是:‘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古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