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笑道:“也并不是客人,所以说来奇怪。老寿星当个什么人?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极标致的一个小姑娘,梳着溜油光的头,穿着大红袄儿,白绫裙子--”刚说到这里,忽听外面人吵嚷起来,又说:“不相干的,别唬着老太太。”
贾母等听了,忙问怎么了,丫鬟回说“南院马棚里走了水,不相干,已经救下去了。”
贾母最胆小的,听了这个话,忙起身扶了人出至廊上来瞧,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贾母唬的口内念佛,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王夫人等也忙都过来请安,又回说“已经下去了,老太太请进房去罢。”
贾母足足的看着火光息了方领众人进来。宝玉且忙着问刘姥姥:“那女孩儿大雪地作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
贾母道:“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了,你还问呢。别说这个了,再说别的罢。”
宝玉听说,心内虽不乐,也只得罢了。刘姥姥便又想了一篇,说道:“我们庄子东边庄上,有个老奶*,今年九十多岁了。他天天吃斋念佛,谁知就感动了观音菩萨,夜里来托梦说:‘你这样虔心,原来你该绝后的,如今奏了玉皇,给你个孙子。’原来这老奶奶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也只一个儿子,好容易养到十七八岁上死了,哭的什么似的。后果然又养了一个,今年才十三四岁,生的雪团儿一般,聪明伶俐非常。可见这些神佛是有的。”
这一夕话,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李纨也都听住了。
宝玉心中只记挂着抽柴的故事,因闷闷的心中筹画。探春因问他“昨日史大妹妹借了太太的光做东,咱们回去商议着邀一社,又还了席,也请老太太、太太吃酒、赏*,何如?”
宝玉笑道:“老太太说了,还要摆酒还太太的席,叫咱们作陪呢。等着吃了老太太的,咱们再请不迟。”
探春道:“越往前去越冷了,老太太未必高兴。”
宝玉道:“老太太又喜欢下雨下雪的。不如咱们等下头场雪,请老太太赏雪岂不好?咱们雪下吟诗,也更有趣了。”
宝钗忙笑道:“咱们雪下吟诗?依我说,还不如弄一捆柴火,雪下抽柴,还更有趣儿呢。”说着,黛玉等都笑了。
宝玉瞅了她一眼,也不答话。
一时散了,背地里宝玉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是谁。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道:“那原是我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不是神佛,当先有个什么老爷。”说着又想名姓。
宝玉道:“不拘什么名姓,你不必想了,只说原故就是了。”
刘姥姥道:“这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小姐,名叫茗玉。小姐知书识字,老爷太太爱如珍宝。可惜这茗玉小姐生到十七岁,一病死了。”
宝玉听了,跌足叹惜,又问后来怎么样。
刘姥姥道:“因为老爷太太思念不尽,便盖了这祠堂,塑了这茗玉小姐的像,派了人烧香拨火。如今日久年深的,人也没了,庙也烂了,那个像就成了精。”
宝玉忙道:“不是成精,规矩这样人是虽死不死的。”
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不是哥儿说,我们都当她成精。她时常变了人出来各村庄店道上闲逛。我才说这抽柴火的就是她了。我们村庄上的人还商议着要打了这塑像平了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