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见了,忙笑道:“芳姑娘,你喜吃这个?我这里有才买下给你姐姐吃的,她不曾吃,还收在那里,干干净净没动呢。”说着,便拿了一碟出来,递与芳官,又说:“你等我进去替你炖口好茶来。”一面进去,现通开火炖茶。
芳官便拿了热糕,问到蝉儿脸上说:“稀罕吃你那糕,这个不是糕不成?我不过说着顽罢了,你给我磕个头,我也不吃。”说着,便将手内的糕一块一块的掰了,掷着打雀儿顽,口内笑说:“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来买二斤给你。”
小蝉气的怔怔的,瞅着冷笑道:“雷公老爷也有眼睛,怎不打这作孽的!她还气我呢。我可拿什么比你们,又有人进贡,又有人作干奴才,溜你们好上好儿,帮衬着说句话儿。”
众媳妇都说:“姑娘们,罢呀,天天见了就嘟囔。”有几个灵透的,见了她们对了口,怕又生事,都拿起脚来各自走开了。
当下蝉儿也不敢十分说她,一面咕嘟着去了。
这里柳家的见人散了,忙出来和芳官说:“前儿那话儿说了不曾?”
芳官道:“说了。等一二日再提这事。偏那老不死赵姨娘的又和我闹了一场。前儿那玫瑰露姐姐吃了不曾,她到底可好些?”
柳家的道:“可不都吃了。她爱的什么似的,又不好问你再要的。”
芳官道:“不值什么,等我再要些来给她就是了。”
原来这柳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才十六岁,虽是厨役之女,却生的人物与平、袭、紫、鸳皆类。因她排行第五,因叫她是五儿。因素有弱疾,故没得差。
近因柳家的见宝玉房中的丫鬟差轻人多,且又闻得宝玉将来都要放她们,故如今要送她到那里应名儿。正无头路,可巧这柳家的是梨香院的差役,她最小意殷勤,伏侍得芳官一干人比别的干娘还好。芳官等亦待她极好,如今这柳家的便和芳官说了,央芳官去与宝玉说。
宝玉虽是依允,只是近日病着,又见事多,尚未说得。
前言少述,且说当下芳官回至怡红院中,回复了宝玉。
宝玉听见赵姨娘厮吵,心中自是不悦,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只得等吵完了,打听着探春劝了她去后方从蘅芜苑回来,劝了芳官一阵,方大家安妥。
今见芳官回来,又说还要些玫瑰露与柳五儿吃去。宝玉忙道:“有的,我又不大吃,你都给她去罢。”说着命袭人取了出来,见瓶中亦不多,遂连瓶与了她。
芳官便自携了瓶与柳家的去。正值柳家的带进她女儿来散闷,在那边犄角子上一带地方儿逛了一回,便回到厨房内,正吃茶歇脚儿。
芳官拿了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亮照看,里面小半瓶胭脂一般的汁子,还道是宝玉吃的西洋葡萄酒。
母女两个忙说:“快拿旋子烫滚水,你且坐下。”
芳官笑道:“就剩了这些,连瓶子都给你们罢。”
五儿听了,方知是玫瑰露,忙接了,谢了又谢。芳官又问她“好些?”
五儿道:“今儿精神些,进来逛逛。这后边一带,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见些大石头大树和房子后墙,正经好景致也没看见。”
芳官道:“你为什么不往前去?”
柳家的道:“我没叫她往前去。姑娘们也不认得她,倘有不对眼的人看见了,又是一番口舌。明儿托你携带她有了房头,还怕没有人带着她逛吗?只怕逛腻了的日子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