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童管家神秘兮兮的样子,李刻环视四周,廊道四通,随时都可能有人路过这里,便道:“走,我们回房再说。”
这里是一间不大点的独院,拱门进去便可见院角花篱盆栽里的几株奇花异草,奇香四溢,沁人心脾。屋内布置相较于曹府的高栋飞甍,栉比相望,却显得简洁大方多了。锦帘卧榻位于一扇山水屏风之后,桦木圆桌携着几条漆雕圆木凳位于客房正中。桦木桌上,一把金石书法紫砂壶,三只赭色小茶碗。斟出几口凉茶,其特有的药香味不禁让人联想到品茗之余,也领略了一番这宅子主人的待客之道。
“小太岁,可还满意?”童管家小心询问。
“不错,是个幽静闲适的好地方。”李刻非常满意。
“呵呵,那就好...”童管家松了一口气,“那老奴这就去吩咐丫鬟们过来,伺候小太岁沐浴更衣。”
“等等...”李刻似有心事,“这事不急,你还是先跟我说说曹姑娘的事吧!”
“这...”童管家犹豫片刻,又像是在梳理思绪,“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个中隐情,皆因老爷的花心而起...
记得那年的腊月奇寒无比,风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街上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半点人影。可曹府里,却是宾客满堂,好不热闹。因为那一天,是曹府十三小姐安然度过的第十个年头。
大小姐虽出生富贵人家,但是她十岁之前的生活跟街边弃儿没什么两样。她出生之时府里并未摆宴庆祝,当时她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因为是腊月出生,谐音的缘故,府里人便都跟着老爷,夫人管她叫辣子。
至于大小姐出生之后为何会受到这般凄冷的待遇,这全因老爷之前的十二个孩子都没活过十岁便夭折了。那时候,老爷说这是因为他沾花弄草得了报应,便下定决心不给第十三个孩子名分,她虽是曹府的人,死后却不准入曹府的坟。当时就为这些个事,十三夫人要死要活的闹,可是老爷始终不改初衷,这事到最后便以第二年腊月,十三夫人的投河自尽而告一段落...
大小姐虽是女儿家,可从小就不弱男儿,事事热心,处处逞能。虽是惹出了不少的祸端,却也磨练了她无比坚韧的意志。十年过去了,大小姐活得好好的,安然无恙。老爷喜极而泣,当天就给她取名天娇,取义天之骄子...
可是,悲从喜来,老爷深夜抹黑跑到十三夫人的坟头哭嚎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刚蒙蒙亮,老爷便差人快马加鞭,几百辆马车出去直接把人接到府内庆祝。酒宴大摆了三十天,府内准备过年的肉都吃尽了,酒也喝光了。大家都知道,老爷心里有愧,他这么做也无非是想弥补这十年来对十三夫人母子的亏欠。可是,大小姐与老爷之间的隔阂早已根深蒂固,她对老爷从来都是呼来喝去,高兴叫他什么就是什么...
这事也已过去多年,要不是小太岁有兴问起,我多也就快忘却了。虽然老爷后来又得一男丁,可是小姐就一个,故而叫她十三小姐或是大小姐都是说得通的...”
李刻边听边饮着茶,直到壶里的凉茶已经是一滴不剩了,他还提着空空的茶壶,眼神迷离,竟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没想到人前骄横跋扈的曹府大小姐,竟会经历过这样一段痛苦悲伤而又刻骨铭心的童年。虽然李刻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也不知道母爱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可是想到曹天娇的母亲是在她两岁生日的时候自尽离世的,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听她直呼自己的爹为曹狗子,那时只觉得这丫头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同时也觉得好笑,而现在看来,在她终于得到曹府的名分之后,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舒心。”李刻苦笑了笑,“怕是这事之后,曹老爷愧恨交加,对于寻花问柳之事更加上心了吧...”
“小太岁说的是!”童管家跟着笑了笑,“其实大家都不了解老爷,都以为老爷真是那迷恋女人身子的风流汉子。大家并不知道,老爷只不过是借这些狐臊女子慰藉内心的烦忧罢了...”
“瞧童管家说的...”李刻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难不成曹老爷之前的那些三妻四妾也都是为了抚慰内心?”
“这这...呵呵,小太岁见笑了!”童管家支支吾吾,一副讨好的模样。
明明就是自己的行为有失检点,生活态度一点也不严肃,还偏偏说什么聊以解忧,你当女人是杜康酒啊?再说了,这女人要真的是酒,那也不是因为你好酒就能随便去喝的,丁点儿家庭责任感都没有。还好天娇从小不跟你亲近,要是她真学了你这副德行,那恐怕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个家庭要遭殃了...李刻知道自己想得多余了,因为曹天娇并不是那样的轻贱女子。
说到曹老爷,李刻突然想起一事,清了清嗓子,道:“童管家,你们是几时搬到望仙城的?”
“两年前秋收的时候...”童管家不假思索的答道。
李刻眉头挑动了两下,叹道:“短短两年光景,曹府便能在望仙城扎下如此深厚的根底,就连城主陶然公子都要却让三分,实在是财力雄厚,经营有道啊...”
“哈哈...小太岁过奖了!”童管家显得颇为得意,满脸自豪,语气铿锵,“两年的曹府我不敢说,现如今的曹府要说自己是庆州第二,就没人敢说他是第一!”
“如此迅猛的崛起之势,不知令多少商贾世家难以望其项背。我猜想,要不是曹老爷长了三头六臂的本事,那就是有高人相助!”李刻意有所指,只是言辞有些阴魂。
唏...这小子话里有话,他这么说明显是为了满足我身为曹府大管家的虚荣心,好叫我得意忘形口无遮拦的大说特说,可是他想从我嘴里套走什么话呢?
童管家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主,他数十年的曹府大总管绝不是白当的。与多少个来来往往行行色色的生意人打过交道,人前见风使舵,人后攻心算计,长此以往,他早已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的花花本事。也正是这样,他这个大总管的位置才能坐的如此安稳。
“刚才小太岁不是说过了么...”童管家一脸坦诚,“曹府财力本来不弱,辅之经营有道,来到望仙城之后,也获得了更多的机遇,如此曹府的崛起便是一蹴而就了...”
你个老狐狸,竟跟我玩起了打太极...李刻天生悟性过人,童管家言语上的这点小伎俩被他一眼识破。冷冷的瞥了眼童管家后,李刻道:“那是现成的机遇多呢?还是人为创造的机遇多呢?”
“记得我们刚到望仙城落脚下来,老爷就叮嘱过,只要我们家仆一条心,就算寄人篱下也不愁能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我们正是应了老爷的这句话,曹府上下一条心,积极奔走,苦心经营,这才终于有了今天的成就...”童管家巧舌如簧,将李刻的问题转移到曹四爷的这句话上。
曹府上下一条心?我呸!李刻极其厌恶巧言诡辩之人,与其在这与他没玩没了的绕着舌根子,还不如索性问个明白。
“难道曹府就没有什么世外高人一类的人物,在曹府的崛起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李刻冷冷的盯着童管家,“譬如说,之前你提到过的暗幽使!”
“什么?!”
童管家万分惊恐的望着李刻,微张开的嘴巴半天没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