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 第三十七章 三段对话

目录:长歌行| 作者:红尘一客| 类别:玄幻魔法

    轩辕长歌回到那间已经快要塌了的房间时,铁笼里的六尘已经不见了身影。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满室狼籍,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脑海中又回荡起尉迟战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轩辕长歌恨恨一跺脚,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字一顿:“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心中暗恨自己江湖经验少,鸯鸡走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好好的线索愣是让自己给绕没了。

    她与六尘素昧平生,为何他却要害她?他与她受伤失忆又有何关联?

    风翚尘,所谓的巧遇,其实是故意将我引到这儿来的吧?

    背上的风翚尘也适时的嘤咛了一声,幽幽“转醒”,她难得地搓了搓手,小脸儿红红,似有点不好意思。

    轩辕长歌盯着她,突然道:“其实我很想把你当朋友。”

    风翚尘一愣,笑容渐渐变得有点苦涩,她垂下眼帘更轻声道:“我何尝不是?”

    二人对视良久,又是同时一笑,各自将头别开。

    风翚尘拨弄着自己的裙边,更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轩辕长歌闭了闭眼,果然是这样的。

    风翚尘抱着膝盖随意往地上一坐,“有一年我跟九哥赌气,一个人便跑出宫去游历天下。”

    “于是就认识了元……太子?”

    “嗯,”风翚尘苦笑一声,“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毫不客气地扯散了我的头发。”

    “扯……头发?”轩辕长歌不由自主地也坐下,二人背靠背,各自抱膝。

    “是啊,扯头发,”风翚尘伸手揽过自己的头发,绕在指尖,“那天我路过一座庵门前,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正眼红红地跪在那门口,”风翚尘笑笑,又道:“我蹲在他面前,说了很多话,他也不理我,我只好嘟囔了一句‘哪家没娘要的粉哥儿,跑来这满是秃瓢的尼姑庵外哭哭啼啼……’他当时听了红着眼眶瞪我,然后二话不说便上前扯上了我的头发,”摸摸头皮,她转过身来对轩辕长歌比划道:“那劲儿大得,扯掉了我好大一绺,呶……”她低下头,拨开浓密的头发指指点点,“瞧见没有?”

    浓密的卷发拨开,许多有如筛网般密密麻麻尾指甲大的地方,竟空空如也。

    到今日都寸草不生,可以想见,当时元尽欢下手之狠。

    “他似乎在那庵堂外有所顾忌,不敢很放肆地打我,好在被我哥的隐卫赶到,你说巧不巧,他的隐卫也在这时找到了他,我才知道他是跷宫出来好多天的西元太子……”

    她扁扁嘴,仰首长吁了口气:“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个高雅清谦的鸣凰,倒像个发狠的无赖小痞子。”

    轩辕长歌忍不住扑哧一笑,“痞子?”

    二人目光对视,又是一阵沉默。

    “算了,都是前尘旧事了,”风翚尘难得微赧的挥挥手,从颈窝里摸出一块玉,闭了闭眼,突然用力将红线扯断,攥着手心笑道:“本不应麻烦你,可我确实又不想见他,所以还是要麻烦你,替我还给他。”

    那样的眼光,即苦涩又澄明、夹杂着莫名的信任、诸般悲哀的羡慕,一闪即逝的孤决,那双又大又黑的瞳仁,犹如浸于清澈山泉中的墨晶,几乎直抵人心中最柔软不可触碰的地方。

    “好!”轩辕长歌接过那枚‘莫言玉’,放入怀中,起身拍拍手,“告辞。”

    “喛,”刚行至门口,背后传来风翚尘的声音:“你先前说那句话,还算不算数?”

    轩辕长歌的眼眶突然有点酸,她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当然算数!”

    低头大步迈开,轻声道,“我们,是朋友。”

    瑚琏,你终没完全按那人的话做,不是么?

    晟瀚宫中。

    “如何?”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风翚尘百无聊奈地逗着笼中鹦鹉淡淡道:“她的武功,高不可寻。”

    “能让翚尘如此称赞,倒是少见,”风烈梵闲闲摩挲棋盅,头也不抬地下着一盘残棋,“不过这些我都知道。”

    “九哥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风烈梵左右手互搏,不急不徐,“兴趣?”他头也不抬:“好像有那么一点。”

    “能让九哥感兴趣的人,放眼这世上,好像也不多,”她拨弄着手心里的果粒,眼眸微微一动,“九哥怎样看她?”

    “除去那一身诡异莫名的武功不说,此女为人泥烂油滑,倒是极擅翻黄倒皂。”脑海中突兀地冒出她那一阙《咪咪谣》,风烈梵不由唇角微勾。

    他本不是个常笑爱笑之人,尽管俊美,给人的印象却总是冷和压抑居多,尤其是在风翚尘的印象中,他动杀机之前偶尔也会这么一笑。

    那种笑意,是属于经验老到的猎人,在面对难得与之一战的猎物时,不一般的兴奋。

    风翚尘伸向笼中的手指不由于空中一驻,“九哥,她不在你要动的人名单里吧?”言毕将手中果粒准确放入鹦鹉嘴中,淡笑道:“算了,当我没问,同样的这个问题,五年前你就失了言。”

    风烈梵手上一驻,脸色微变。

    风翚尘突然道:“若真有那么一天,翚尘想向九哥讨个人情。”

    他果然敛了那几不可寻的一抹笑意,良久才道:“你九哥并非嗜杀之人,”

    “话虽不错,”她忿忿接过话来,语调稍高:“九哥渊虹剑下之魂有如恒河沙数,从来不会介意多上个把冤魂。”

    “瑚琏!”风烈梵将声一沉,将手中墨玉子攥入掌心。

    “怎样?”风翚尘扬起下巴:“九哥可是要罚我?抄女戒?苔杖?还是直接扔进掖庭司?”

    “逆着你来你便玉石同烬,顺着你又鸡犬不宁!翚翚,”他深深叹气:“你还在为当年那事怨九哥?”

    “翚尘没有,”她转身倚在窗前,望向外间一团繁花出神,“翚尘很庆幸自己与九哥同母同根,又是女流之辈,或许这是我能比十二哥和五哥六哥他们睡得安稳的原因,谢天谢地。”

    “你定要如此说九哥么?”他仍是不辩喜怒,少顷轻轻放下一粒黑子道:“是否在你心中也认为九哥是个狠愎执拗之人?”

    “烈王骁雄莫敌,行政老辣,短短几年时间我晟瀚帝国四海升平,百姓无不交口称赞,只闻其治世之功,”她百无聊耐地逗着鹦鹉,“在翚尘心中,九哥一直是个很强大的人,从来就能将所有事处理得极好。”

    那鹦鹉也扇翅扑腾,一迭声地叫道:“强大强大!极好极好!”

    “哦?”风烈梵右手执白子利落放下,道:“翚尘言下之意,强大之人,岂非也是天生的凉薄?”

    “哪有?九哥莫多心。”

    鹦鹉偏头啄了一颗果粒含在舌尖,又叫:“多心多心!”

    风烈梵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眉心无波,“当年你七哥贵为太子,却兵连祸结,涂炭平民,种种荒唐举措耗损国内,再者,”他道:“那时我在他国为质,而你尚未出生,后来我又去戍边……你七哥虽与你从小一同长大,但他母后一心要置我与母妃于死地……”

    风翚尘转身拍拍手,将笼子取下拎在手里,打断他,“是!那晚你若不动手,可能死的就是我们华宫一脉了,这些话我都能背了。”她转身撩帘走出房间,半回首深深叹息:“但那只是‘可能’,九哥。”

    极轻的珠玉簌簌声中,那抹纤细背影已经行远。

    男子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盅,无声苦涩一笑,低低道:“若我一生信这个‘可能’,我们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匆匆行至回廊,风翚尘提笼倚于龙柱之上,突生恍惚。

    初夏的傍晚,厚厚的云朵被南风缓缓趋着往北边移,一轮余烬未散的太阳时没时出,透过光阴斑驳的鸟笼间隙,在她脸上投出细碎阴影。

    远远有清越龙吟之声,风翚尘知道,他的九哥定是又开始了舞剑。

    “你谁都不信,现在好了,你真的只有自己了,”

    她苦笑,伸出手去欲握住一绺细碎阳光,她的声音飘忽而呢喃:“可惜,太子哥哥这一薨之后,我这一头烂草窝般的头发,却再也没人为我梳了。”

    鹦鹉偏过小脑袋瓜,绯红小嘴一张:“没人梳没人梳!”

    将笼子凑进鼻间,她伸手拨了一下鹦鹉的小尖嘴,苦笑道:“而我唯一的亲哥哥,却连一个笑脸都吝于给我。”

    石径幽斜,深松乱石里,几丛人高的蓬篙掩映着一辆青布马车,正静默于林间,不远处一身黑纱斗蓬之人似正在临风听暮蝉。

    一声唿哨尖历破空,瞬间林间已多了一个人,“六尘见过无忧公子。”

    “六尘,你居然会失手。”斗蓬人的身量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声音也是还未变声的稚子之音。

    君莫道无忧,与子同溯游。

    五公子中,最神秘的公子无忧,居然是个小孩子?

    “六尘无能,请公子责罚。”

    “现今正是我用人之际,且记着,日后将功补过。”君无忧淡淡道。

    “她的血真可以毒死我的什什莫?”君无忧伸手一撷修竹,缓步移开:“难道她真是害我恩公之人?”

    “西元国、太雍国、晟瀚国莫不将眼光都聚在那女人身上,”六尘眼光紧紧追随着那抹孱弱背影,“对方盯得太紧,我们上次派出去的人已经折损了。”

    “可是,仍无法探得她是否在受伤后可以不治而愈!!!”君无忧低吪一声:“废物点心!”

    身量虽不足,威仪竟不小。

    六尘单膝下跪,敛了眼中那抹微光,面无表情道:“属下无用!”

    “不怪你,要怪便怪那四个人皆没按即定的牌理出牌,”君无忧缓缓一笼双袖:“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他们临时改变了计划?”

    “或是某个环节出了纰漏?”六尘道:“公子曾说会摄魂术之人就算不是我们要找之人,也应不无关联。”

    “是啊……不过,伏苍国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亦家的风格绝不致如此,除非,”君无忧缓缓道,“除非伏苍国到现在为止,对此事还完全不知情。”

    君无忧微笑,“那么,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瞒天过海呢?”

    “请公子容属下再探。”六尘抬起头来,眼中渐浮上喜色。

    “不必了,你已经暴露,这件事,我将会安排另外的人接手,”拉下斗蓬上的黑纱,君无忧缓缓钻入一旁的马车,“做错了事,就该有个做错事的态度,你是知道的。”

    六尘攥紧了拳头,突然铿声道:“属下……不想回无忧谷!属下愿追随公子一展宏图霸……”

    话音未落,君无忧只轻轻一声“就凭你?”,他眼中的热切便渐渐僵固。

    马车终于绝尘而去。

    尘埃淡淡,月静山空,良久似是已经凝固成冰人的六尘突然以手按心,重重跌坐于地,面如土色的脸上浮上一抹似自嘲,似惨淡的苦笑,“你……果然无心。”

    你即无心,我便休!

    头痛欲裂,又想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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