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尾之役结束的第二天,红标军击毙日军统帅北百川能久亲王的消息立刻便传遍台湾全岛,并且还传到了海峡对岸大陆那一边,几乎可以说是全岛轰动,全国震动。
最先拿到战报的还是台南的的黑旗军首领刘永福,他并不是收到来自台北的电报,而是从新竹的李成华那儿传来的消息才获知这一情况,不由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之前他并不放在眼里的红标军,如今却有如此生猛的威势,不仅台北之役完败日军,而且还顺势拿下沪尾,大振国人威风,连他在台南都感到极大的振奋,恨不得日军登陆台南,好让他也能痛快地杀过去,长长自己黑旗军的威风。
不过李成华却也传来一个对于刘永福来说不算是太好的消息,新竹的吴汤兴在得知台北与沪尾大捷之后,便主动率人赶往台北,准备与郁笑城会合,如果有可能的话,便加入红标军,结成统一的抗日联盟。
而这还不仅仅只是吴汤兴这么一支义军,包括徐骧、姜绍祖等驻新竹的其它义军也风闻日军在台北城下重挫,北百川能久被击毙,便纷纷带兵向郁笑城的红标军靠拢,甘心接受郁笑城的统一领导,而台湾北部宜兰乡勇与高山族义军更是纷纷投效红标军帐下,一时之间,红标军之声势和威望已经达到了鼎点,就连处于台中的参军吴彭年和台南的王德标守备也有向红标军靠拢的趋势,整个形势对刘永福说,反倒变得尴尬起来。
养子刘成良倒是极力鼓动父亲向台北进军,不能眼睁睁地将台北重地白送给郁笑城,让这厮夺了不世之功,但是却被刘永福当场喝斥,抗日大业还未完全取得成功,这个时候如果背后捅红标军一刀,不仅未必成功,而且必为众人不耻,辱没了黑旗军的名声。
不过刘永福也不想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郁笑城这么轻易便取得如此大的功业,他思考了良久,还是决定亲自前往台湾北部,向郁笑城庆祝台北与沪尾的光复,同时也探访镇守瑞芳的旧部杨宾,一探红标军真实状况,至于陪同的人选,本来刘成良强烈要求前往,但是经过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让女儿刘秀蓉跟随,让刘成良留在台南守家。
台北大胜,沪尾大胜的消息同样传到台岛对岸的大陆江宁两江总督府衙,这一回张之洞可真是坐不住了,看着电报有关北百川能久被击毙的消息,连连说了六个“好”字,他手上刚刚筹集好的一百万两白银,正好可以派人送去,只是计划稍有变动,原先是赠予台南的黑旗军刘永福,可惜黑旗军寸功未立,这一百万两白银倒不如交给郁笑城的红标军,对台湾抗日大业更有帮助,而且他也有心结交这个年轻后生,这个一百万两白银真是敲门砖,见面礼,如果红标军真能像电报中所写如此之神威勇猛,朝廷从台湾引入红标军守卫辽东半岛,拒日于国门之外,那京师之危,朝廷之困岂不是立刻解除?
“我要见见这个后生,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后生!”这是长随家福在门外听到张之洞在房内反复念叨的一句话,他甚至都有些好奇老爷口中所谓“后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会让心高气傲、满腹才学的老爷追崇到这等地步。
同样受到震动的还有桦山资纪,他在特遣舰队松岛号收到沪尾丢失,第一旅团第一联队及第二旅团的全部都彻底覆灭,北百川能久亲王殿下战死的消息时,当场就石化了,过了半个小时才恢复过来,但脸色却煞白得仿佛没有了人色,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可怕的消息要是传回大本营,估计大本营的那帮老家伙光光用唾沫就能淹死他,而且整个日本都会引发震动,天皇的降罪肯定是不可避免,自己首当其冲,难逃其疚。
“总督阁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不要通报给大本营?”
“什么,通报大本营?你还觉得我们不够丢人吗?大本营那帮那古董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暴跳如雷,整个日本都要震动!怎么可以报告给大本营?”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近卫师团两个旅团都已经投进去了,只剩下第一旅团第一联队还在守着金包里,可他们还受到基隆方面大蛇军的牵制!”
“如果能够交换沪尾,我宁可把金包里交换出去,沪尾是台湾第一商港,台北的北面门户,我们想占领台北,就一定要夺取沪尾!”
“阁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进行拼死一击,我们可要为亲王殿下报仇啊!”
“对对,要把那个叫‘郁笑城’的清国奴人头摘下来,祭祀亲王殿下,要不然我们无法向大本营交待!”
“阁下,请允许把第一旅团第一联队调过去,我们海军再从外海配合攻击,重新将沪尾夺回来!”
“阁下,海军所有战舰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您的进攻命令!”
“阁下……”
“啪”地一声,桦山资纪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狠狠地甩了乱哄哄围在身边七嘴八舌的一名日军军官的脸,大吼道:“八格牙鲁!你们说完没有?”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至少一半的人都被他用眼睛杀死了。
“嗨!”那被莫名其妙甩了一个大耳光的日军军官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弯腰躬身敬礼,其他的日军军官从未见过总督阁下如此可怕的眼神,也不禁纷纷弯腰行鞠礼。
“滚,全给我滚,滚出去!”桦山资纪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怒不可遏地发着愤怒的咆哮声,他的话还没说完,军官们便灰溜溜地夺门而逃,再不敢在总督面前露面。
“八嘎!东乡君,你没听到我的命令,还不滚出去吗?”桦山资纪见特遣舰队司令东乡平八郎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勃然大怒,差点儿就要给他一个大耳光,不过看到东乡平八郎那坚毅刚强的目光时,这一巴掌他怎么也打不下去。
“总督阁下,海军永远都是坚定地站在您这一边,永远都遵从您的命令!”东乡平八郎双腿一并,脚跟重重地磕在一起,行了一个鞠礼,沉声道,“前辈,请您相信海军,请您相信联合特遣舰队!”
桦山资纪呆了一呆,他当然明白东乡平八郎话中的意思,日军之中门户之见根深蒂固,你是从哪里出来的,自然就被归为哪一个集团的人,无论你位高权重,都无法摆脱始初的门户,而桦山资纪虽然身为台湾总督兼军务司令官,但是他却是海军出身,历任海军军务局局长,海军次官,海军大臣,海军军令部长,甲午战争时参与对清作战指挥,擢海军大将,他与海军有牵扯不尽的渊源,更是被海军将领们看成是海军前辈来追崇,愿意死心踏地追随。
他的眼里顿时啜满了泪光,但却努力地盈住不让它流淌下来,做为一个老海军,他绝不能在后辈面前展现出一丝软弱的迹象,而眼泪这种东西只会腐蚀人的意志与信念。
他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东乡平八郎的面前,用拳头重重地捶着这个48岁的舰队司令官,感动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从他身边走过,一直走到舷窗边,呆呆地看着窗外浪涛奔腾的大海景象,不由有些痴了。
东乡平八郎不敢吭声,甚至不敢转身,更不敢动弹一下,继续保持着原有的鞠礼姿势不变,尽管那个样子久了会让腰部极为的难受,但即便是再难受,他也要强忍着。
“起来吧,东乡君!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桦山资纪沉默了许久,这才侧过头来问道。
“阁下,北百川亲王的死讯无论如何都隐瞒不住,必须主动传回国内!”东乡平八郎直起腰,目光一凛,沉声道,“不过绝不能报告说是被大蛇军击毙,而是报告说是感染支那福摩萨的瘟疫而亡!”
“感染瘟疫而亡?”桦山资纪心中一动,忍不住转过身来,快步走到东乡平八郎的面前,问道,“什么意思?是要谎报北百川亲王的死讯?”
东乡平八郎肯定地点头道:“正是!而且大本营也希望看到这样的死讯,否则对国内,对天皇陛下都无法交待!这样的死讯对大家才有好处!”
桦山资纪凶狠地瞪着对方,试图从他脸上察看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但东乡平八郎却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就像雕塑一般,这让桦山资纪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慢慢地走到东乡平八郎的身后,道:“东乡君,可是北百川亲王的真实死讯,大本营以及国内民众迟早都会知道,就算我们不说,大蛇军也会传遍天下!”
“来自敌国的消息无论真假,都不足以相信!”东乡平八郎斩钉截铁道,“请阁下放心,大本营就算明知我们在谎报北百川亲王的死讯,也绝不敢揭破,因为如果天皇陛下怪罪下来,大本营那帮老家伙也吃不了兜着走!况且我们维护了北百川亲王的尊严,维护了帝国的尊严,维护了天皇的尊严,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事情!”
他顿了一顿,一字一字接着道:“况且大蛇军也拿不出证据来表明北百川亲王是被击毙,他们没有找到尸体,他们什么也无法证明,只有一面之辞,不足以信服天下!”
桦山资纪听到这话,不由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又把眉头皱了起来,道:“那我们同样也找不到北百川亲王的尸体,怎么向大本营,向国内交待,向天皇陛下交待?”
东乡平八郎突然撇起嘴唇笑了起来,道:“这个好交待,因为北百川亲王是死于瘟疫,为了避免尸体传染病毒,并且遵照北百川亲王本人遗愿,将其尸体抛于大海之中,让他的英灵与帝国领土福摩萨永远相伴!我们只需要给国内带回他的一套生前完整的衣物,便可以向大本营,向国内,向天皇陛下交待!”
“好,好,好!东乡君,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桦山资纪听完这番话,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在东乡平八郎的面前来回地踱步,一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另一只手则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兴奋道,“东乡君,具体操作就由你来进行,按你刚才所说去办,不得有误!”
“嗨!”东乡平八郎再次向总督弯腰行鞠礼,恭恭敬敬地道,“谨遵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