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徐巍拉着李志远出去喝酒诉苦,他说:“我们果然是好兄弟,一起光荣地失恋又一起光荣地失业。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李志远成为“双失青年”的时间比徐巍早了一个月,业已习惯,遂安慰说:“你说错了,我们是一起光荣地另谋高就又一起光荣地另觅新欢。”
酒精有促进睡眠的作用,但徐巍还是忍不住失眠了。男人失眠有两个重要原因: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徐巍兼而有之,失眠的效果以平方数扩大。周边一切都静下来,唯有他的眼睛还在黑暗里睁开着。这是一种痛苦的经历。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一些片段,这些片断如同意识流小说一样变化无穷,含糊不清。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但现在发现那不过是一个误会。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平凡甚至渺小。
他又想起了李谕,那是一种痛彻心扉的想念。他放弃了心爱的女孩,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份现在并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如今,他的放弃也变得毫无意义。
李谕也许还在海岭。如果徐巍改变主意,似乎还来得及。
徐巍差一点这么做了。他拿起了手机,犹豫了很久,终究又放下。打一个电话不难,他甚至可以肯定,李谕的心里还有他。可一旦电话接通,就等于承认自己失败,承认自己是弱者,这是他不愿做的。他宁可受伤,宁可一个人在暗处舔着伤口,也不愿在心爱的女孩面前示弱,博取同情。这就是男人的坚持,虽然愚蠢无比,却也高贵非常。
第二天,徐巍回家了。他学习古时的大家闺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外人,终日借电脑消愁。徐父徐母见此情形,先后找他谈心,引用了古今中外许多励志故事,但收效甚微。此时的徐巍是颓废的。颓废本是抽象的词语,但在他身上可以表现得相当具体。脸上的毛发久未梳理,乍看仿佛深山出来的野人,加上面色苍白,可以在万圣节完成不带面具吓人的任务。
直到学校通知他回去领毕业证,他才肯从深闺里出来。毕竟公务员考试只浪费了两三个月的时间,而毕业证书、学位证书则是奋斗四年的成果。孰轻孰重,一比而知。
回到学校,领了证书,还被迫去KV参加了一个散伙聚会。一个大房间聚集了20来个人,英语系的林萧也厚着脸皮跑来凑热闹。吸引他的是中文系众多的美女,他打算找一个弥补心灵的空缺。
徐巍十分佩服林萧的远见,在毕业聚会中下手,竞争对手会很少很少。
参加聚会的人,按照情绪的不同,可以分为三类:一类笑逐颜开,明显是找到好单位的;一类苦大仇深,大概是工作还没有着落的;还有一类是表面上笑逐颜开暗地里苦大仇深的,是工作还没有着落又死要面子的,例如徐巍。聚会上的话题紧紧围绕“在哪里工作”展开,徐巍不愿伤口被触及,躲在角落里唱歌。唱到周华健的《朋友》时,引起共鸣,同学们纷纷被感动,随声附和,有的居然唱出眼泪来了,气氛异常凝重。
林萧则自始至终认真地倾听各人的工作情况,并现场锁定一位已经进入公务员体检名单的女孩。按照他的说法,爱情是必要的,面包也是必要的。
有时候,人生真的很奇妙,起起落落快得像是坐过山车,一瞬间冲到谷底,一瞬间又捧你上天。感性的散伙聚会过后,徐巍的好运突然降临了。
好运来自于一个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是人事局打来的,说排在徐巍前面的三位同志中,有一位体检未能通过,由徐巍顶上。
好消息来得太突然,徐巍像是打赢了淝水之战的谢安,兴奋得出门都差点被门槛绊倒。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毕竟徐母这个医院院长不是白混的,体检不成问题;接下来就是例行公事般的政治审查,他身家清白,自然也不成问题。就这样,他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顺利混进公务员队伍,由一个终日唉声叹息自哀自怜躲着不敢见人的落魄青年,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身穿蓝黑制服精神抖擞气宇轩昂的人民警察。但对他来说,过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后来他才知道,体检被刷的居然是那个被他暗地里称为“魔鬼筋肉人”的张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概也包括这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