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什么都有卖, 只要有钱,什么东西都能买到手,惟独没有后悔药可卖。她自己打落了牙往自己肚里咽。陆阿姑当然也考虑到,如今她膝下就只剌周远生这一房。
不是吗?她当着众人的面响当当的说过,丁月华是她惟一的儿媳妇。自己老几十岁的人,拍着胸脯说出的话岂能当儿戏,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说的话不算话。这不是落上话柄被人谴责吗?
她已得罪了前两房,就剩下丁月华。人不是一辈子硬朗得起的,老来的人说病就病、说瘫就瘫,说死就死了。陆阿姑这把年龄的人,见到的还少吗?这种事已屡见不鲜,见多听多了。
人生最怕老来苦, 若纠缠着丁月华不放,到病痛之际,渴死饿死烂死在床上也没人知晓,陆阿姑不敢往下想了。她自然又想起了丈夫周兴保的母亲。
她的老婆婆生病以后,是她虐待老婆婆,把她一人扔在老屋里,三天没给送饭送水, 周兴保母亲是饿极以后从床上爬下地, 跌死在老屋的房门口的。陆阿姑担心她步老婆婆的后尘,重蹈她老婆婆的覆辙,前船就是后船。
陆阿姑心里明白,她老婆婆的死确确实实与她有关。她三天没给周兴保母亲送饭,因为她恨周兴保顾着他的工作几天没回家,把家务一并扔给她,她心里窝火有意不管她老母亲的。
有句老话,“天不打忤孽,一代还一代” 。有朝一日,她陆阿姑也像她老婆婆一样,病倒在床上动不了的时候,丁月华也这样对她,有先例在前,你陆阿姑又能耐她丁月华如何?
陆阿姑年轻时气盛没想那么多,如今她自己也是一把年纪的人,想起不免心颤,天不打忤孽,一代还一代!不能做绝了,她得给自已留一条后路。自叹:“人生就怕老来受苦” 。
她陆阿姑本是个聪明人,怎么没有想到呐?被丁月华和小野种气糊涂了。头脑一发热,就连连打了三封电报,幸亏儿子周远生不相信电报是真的。假如儿子回来了,这不就穿帮了,自己拆自己的台。
陆阿姑这样想过后,她宁愿自己受点冤枉气,也得要把这事瞒着,但愿这件事不要被捅穿,永远别让人知道;也永远别让儿子周远生知道。反正这孽种长得小,只当她如今还未出生,仍在丁月华的肚子里怀着, 她还得有五, 六个月以后才出生, 这样就可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包括丈夫周兴保。
周兴保自那次跟她吵过后 一 直躲着她, 白天晚上待在大队的厂子里,乐得耳边?静,从此没有回家过。这样,陆阿姑也只得耐着性子,忍着气对丁月华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不再与她勾心斗角,相互指责,互相嘲笑漫骂。马马虎虎的将就着过日子。
这样,丁月华至少暂时可以站稳脚根, 也不必去和陆阿姑撕破脸皮大动干戈,惊动全村;这对谁也没有好处。丁月华的目的已达到了,她也有自知之明,自觉对不起周家,特别是对不起丈夫周远生。
丁月华永远也忘不了,那次她去邻村看电影,看完电影遇见了她在高中时候的女同学, 这位同学硬拉她到家里去吃了顿夜宵。那次丁月华在回家的路上遭人强暴了。
事后丁月华后悔莫及,那晚上她的同学要留她住宿, 她推让着固执的要回家去。出了这事,虽说不是她的本意,但她始终不再是处女之身。
陆阿姑已让步,丁月华想着差不多就可以了。将心比心,自己有错在先,也不能全怪陆阿姑,事情闹大闹翻了,对她俩谁都没有好处,见好就收。但孩子的事要瞒着,天知、地知、她俩知就行了。
一直到了第二年的春上,一天 苗二菊要做棉花育苗床,去陆阿姑家借育苗机。 苗二菊走到陆阿姑家的庭院门口, 见院门虚掩着没有上门闩, 想必有人在家, 苗二菊就自顾推门进院。没听到屋里有声响,走到庭院里就大声喊:“陆姐在家吗? 我来借样东西。”
陆阿姑正在外院掐葱, 听到苗二菊的说话声, 急忙奔过来;丁月华听到苗二婶的声音, 惊的手忙脚乱,捞起枕头塞在身上从房间出来。 苗二菊见她婆媳俩的神情,似乎都有些惊慌失措。
苗二菊见她婆媳神态怪怪的, 才往屋里瞧了瞧, 苗二菊这才发现堂屋靠墙的藤椅上,有一个漂亮的玩具娃娃。 要不是这个洋娃娃形状太小, 瞧着像真的一样。
苗二菊见这洋娃娃,睁着一对惊恐的小圆眼瞧着她, 样儿翼翼如生,瞧着活生生的,实在有点可爱好玩。心里赞叹: 如今的厂家想方设法取得消费者的青睐, 千方百计把洋娃娃越制越象,越做越真了。
苗二菊家里家外是个大忙人, 一天忙着劳动致富。她心想,这婆媳俩还真有雅兴,买个洋娃娃玩玩, 怪则不得弃掉田地不种,正事不干,在家玩起洋娃娃来了。这婆媳俩的生活过得到挺逍遥自在的。 还像模像样的给洋娃娃穿上了花衣服、花裤子, 头上带着白色的宽边帽, 胸前还围着有小白兔的白兜兜, 脚上还穿着红袜子、虎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