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云卿离去之后,寝殿里便只剩下石将离与沈知寒,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带着点微妙的尴尬。
“石将离,这就是你的目的么?”这一次,倒是沈知寒率先开口打破这沉寂。他仿似不愿意再正眼看她,扭头望向别处,面容上蒙着一层萧瑟的青灰,眉宇间却有着压抑不住的冷漠,字字指控般地历数着:“沈知寒没有活过来,你心中有气,便故意这么一番胁迫,让他从旁观看,以此折辱……”
方才被思云卿打断的错觉瞬间又回来了,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言语,甚至连那眉梢眼角透出的光晕,也与沈知寒如出一辙,极自然地就掐到了石将离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不,不是……朕其实没打算……朕只是……”她突兀地出声打断,莫名有些嗫嚅了起来,讷讷地开口,却懊恼自己解释不清楚。
沈知寒冷笑一声,眼角微挑,亮出一道摄人的光,以寒彻心骨的声音继续着,话越说越重,已经知道“沈知寒”这个名字就是她的软肋:“你得不到沈知寒,所以,你就把傅景玉当做一个玩物,肆意地玩弄欺侮,在你心里,玩弄傅景玉,是不是可以让你满足玩弄不到沈知寒的夙愿,给你别样的快感?!”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言语,就如沈知寒本人活过来了一般,而对于那毫不留情的指控,石将离明明有许多的辩驳,却全都生生卡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无意识地低下头,看自己那只罪恶的手。
方才,就是这只手抚在他的那处地方,更多是赌气罢了,感觉到他在她的掌心里有了一样的变化,于她而言,更多则是得意。不管怎么说,他是她的凤君,难道,给她摸一摸都不行么?若真要说什么玩弄欺侮,强灌他吃媚药,扒光他的衣裳,将他双手捆起来,看他欲\火\焚\身纾解不得,这样,似乎才算得上罢——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是些什么下流的东西,石将离只觉手心一片无形的烧灼,不由咽了咽口水,而这时,恰逢那清冷的男声传入耳中,令她不免一惊,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不假思索地,她应道:“我要沈知寒。”
听他冷哼了一声,她这才有些赧然自己的举动和下流的想法,带点笃定地重复一遍,像是刻意强调:“我只想要他一人。”
“你要,便就能得到?”沈知寒听她如是一说,眼睑轻轻地一跳,眼底压抑着的讥讽不声不响地浮上来:“莫以为自己身为女帝,便就高人一等,你这般轻贱他人,就算沈知寒有一天活过来了,他也定然不会愿意留在你的身边做一个玩物——”
“不,不是做玩物,绝不是做玩物!”一下子,石将离便着了慌,急急地争辩,却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对着的是“傅景玉”,便立即转过身去,望着那躺在床榻上的人,低声细语:“朕当初就对他说过,什么都可以依他……”
这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当初”,可对于这句话,沈知寒已是没有什么印象了。“若他的要求便就是离你远远的呢?”他努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的感情,就连身子也不自觉地僵直紧绷,尔后便是无声的冷笑:“你也能依了他的意思么?”
石将离哑口无言,愣在当场,心中像是扑起了一阵白雾,无边无际,一片茫然。
见她如此模样,沈知寒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扬起唇角,面无笑意地嗤哼了一声:“还说什么都依他?!不过一句冠冕堂皇空话而已!”
“你!”被这么一刺激,本身蓄积的暑气还没散,如今石将离心里更是堵得慌,骤然把眉一棱,明明底气不足却又装作强硬,色厉内荏地斥道:“他若是醒来后与朕有什么分歧,朕自会依了他,而今——你又不是他,朕同他之间的事,无需向你做任何交代!”
尔后,像是已经惧怕了这种质问,她步履匆匆地夺门而出,不敢回头。
殿门外的水榭上,捧墨正等在那里,木讷地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事,见她这么突兀地冲出来,愣了一愣便就迎上来,启唇刚要说什么,可却被她那极少见的难看脸色给噎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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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石将离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出后,一连数日,沈知寒没有再见到她,料想,她大约是不愿再同他共处一室了罢,不过,倒是捧墨后来同几个影卫一起进来,将睡在榻上的沈知寒的躯体给抬了出去,也不知是送去何处陪她同睡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他那修长的手指在丝桐那七根冰蚕弦上有条不紊地滑动,琴音玎玲作响,动人心弦,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潮,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
这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的确称得上是琴中上品,而一旁的白玉狮纽活环香炉里点着的是稀罕的“极品龙涎香”,清香在鼻端悠悠萦绕,仿若置身梦境,三魂七魄好象也随着那抹烟雾飞升了,而那琴声婉转清幽,七弦收拨,双耳暂明,音韵幽眇低回却又孤高傲然,令人心弛神漾。
“怎么,阁下今日又来看新鲜么?”
琴声未有丝毫慌乱,曲调也仍旧悠悠扬扬,可沈知寒却突然开了口,似是觉察了有人在悄悄靠近。
果不其然,那思云卿从檐下探出半边身子,如同一只优雅而灵巧地猫,轻轻一跃,无声地便落在了地上。“听你弹琴,倒的确是一种享受。”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见沈知寒无动于衷,继而狡黠地眉开眼笑,不动声色地打趣一般地邀功:“凤君,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这么一番冷脸相对,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罢?”
“哦?!”沈知寒仍旧垂着头轻抚琴弦,并不曾因思云卿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字字拿捏着分寸:“你倒是说说,我该要谢你什么?”
这男子那一日离开之时的言行举止,他也还记的清清楚楚,今日不请自来,定有内情!
“谢我那一夜为你解了围。”思云卿不怀好意地瞥了沈知寒一眼,目光闪烁,口吻虽然轻柔徐缓可言语却带着刻意的夸张,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说不定就被——”他识相地隐了后半句会令人不悦的言语,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连连叹息:“啧啧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一番场景,一个女人,居然对一个男人用强!”
听他提起那一夜的事,沈知寒虽然面色未动分毫,可心却不免一沉,自然不愿去回应。
可思云卿却像是越说越来劲了,竟是绕到沈知寒的面前,用唯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不无戏谑地道:“陛下她,当真如此饥渴?据我所知,那叫沈知寒的男人如今已是活死人,她却夜夜与其同塌而眠,也不知其间有没有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
原本清幽的琴韵似裂帛般突兀地骤止,只余似有似无的颤音,动魄惊心,沈知寒极慢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眸微微一黯,口吻却仍是那么温宁淡定,嗅不出半点火药味,只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正色道:“你说这话,是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
“凤君何必如此草木皆兵?我不过单纯好奇罢了。”思云卿粲然一笑,眼眸微眯,可却隐隐能见到其间恍惚晃动着的一丝诡谲:“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吃了她这块肥肉,于你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你若使些风流手段,说不定她食髓知味,从此就会慢慢淡忘那沈知寒,你却为何一定要这般拿矫,摆清高架子给自己找罪受?”
沈知寒没有作声,手指轻轻抚摸着琴弦,而后,看似随手地一拂,随着琴弦颤动,琴音复又响起。“我不是什么油腥肥腻都能饥不择食囫囵下咽之人。”他直言不讳,那声音犹如瓦楞上的霜雪破碎之后,一簇一簇窸窸窣窣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你既是如此向往,那肥肉不如送你吃罢。”
“那你看我又像是个饥不择食囫囵下咽的人么?”思云卿挤挤眼眼,颇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意涎皮赖脸地凑近,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那一日骂她是种猪种马,如今又批她是油腥肥腻,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如何的暴跳如雷,说不定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你胁迫你……”
这话里头的挑拨意味实在是太明显了,沈知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遮住了眼中不曾为人所知的寒凛,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随口应道:“或许吧。”
思云卿不再做声,只在近处细细地将他打量了又打量,好一会之后才展眉一笑,眸间的狡黠更添了几许诡谲:“你不是傅景玉!”
这一次,他用的不是唇语,可是中唇缝里溜出的声音却极少,几不可闻。
沈知寒的心弦为之凄然一紧。
那一日,这个男子离开之时就曾示意过这个所谓的真相,而他后几日也不免觉得凄凉,况且,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在默默自问的难题——
他究竟是谁!?
或者说,他应该算是谁?
是沈知寒?
可沈知寒明明沉睡不醒!
是傅景玉?
可也不过空占据一具皮囊而已!
没有任何的破绽,他镇定自若地依旧抚琴,直到一曲终了,这才平视前方,漠然地开口,言语模棱两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我若不是傅景玉,那我又是谁?”
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异色暴露,可着实想不到他会如此镇定,思云卿微微眯起了眼,极快的藏匿起了眼眸中的狡黠,决定再下一剂猛药:“当初,傅景玉背负着携婢私奔的罪名,千里迢迢到南蛮大骊来,四处打探我的行踪,曾同我匆匆见过一面——你与他样貌分毫不差,可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所以,我敢肯定,你绝不是傅景玉!”
这话,倒也算不得绝对的实话,充其量不过是试探罢了。
那时在大骊,他与傅景玉的所谓见面,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互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后来,他从刀洌那里得了傅景玉的画像,才知道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就是那四处寻觅他行踪的人。
如此言语,入了沈知寒的耳,似乎是意在表明自己眼力非凡,可沈知寒却是一点也不着慌。不管当初傅景玉携婢私奔之事究竟是真是假,目的为何,而其与思云卿会面又有何企图,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
“是也好,不是也罢,顶着这张面皮,谁在乎那骨血里的究竟是谁?”他眼眸中的异色轻轻一闪,随即便没了踪迹,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所有的表情都被凝固在淡淡的阴影中,不愿被任何人窥见其间的心事重重:“是与不是,也不过是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罢了。”
这一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倒叫有心试探的思云卿拿捏不准了。
思忖了许久许久,思云卿终是下了决心,敛了那掩饰一般的笑意,深藏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倒也对,傅景玉不过是个躯壳罢了,谁是他,他是谁,眼下的确并不重要。”顿了一顿,他开门见山地道出自己的目的,一反之前的形貌,阴鸷深沉的目光慑得令人几近呼吸窒息:“我想同你做一笔买卖,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你来同我做买卖?!”沈知寒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言语,一时不免惊愕,眉尖微微地蹙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一声苦笑,带着狐疑的目光望向他:“我如今可谓自身难保,能同你做什么买卖?再者,我怎知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是她刻意派来有心试探的?”
对于这样的怀疑,思云卿倒也不生气,只是拊掌一笑:“既然你对我心存怀疑,那么,要做什么买卖,我们不如就押后再谈,为表诚意,我先送你一分见面礼,作为抵押。”凑近了几分,他目光闪烁,一字一字轻轻道:“不如就送你的膝盖骨!”
沈知寒愣了一愣,神色并没有稍变。“多谢了。”略略顿了顿,他语气依旧平静,言辞清冷,尽量将调子也敛得极淡:“她已经决定要将膝盖骨还我,不劳你费心了。”
思云卿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讥讽,斜斜地瞥一瞥沈知寒,那微寒的光芒一如话语中的风凉意味:“你当她真的如此放心?就这么将膝盖骨还了你,你行动自如,她为防你再次叛逃,必然会寻你更多把柄,让你身不由己,为她所用。”
不得不说,思云卿这话犹如一支箭,直直刺进了沈知寒的心里,正戳中他一直以来隐隐作痛之处。棱起眉,他只是缄默,可心里却已是在思索对策。
见沈知寒蹙起眉不答话,思云卿那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些许,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紫色的眼眸变得幽深,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泉眼。“我可以将膝盖骨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你,如此一来,你自由无阻,她百密一疏,你若要伺机逃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么?”他目光炯炯地望向沈知寒,声音很轻,却语带玄机:“至于如何接驳自己的膝盖骨——凤君连我的摄魂术也能破得了,接驳一块骨头,又怎会难得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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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晚膳,一直侍奉饮食起居的内侍送来膳食之后,沈知寒便按照与思云卿的约定,冷着脸直言要见石将离。
可石将离到底没有出现,倒是捧墨恭恭敬敬地询问他有何事。
将那日石将离许诺将膝盖骨还给他的事翻出来炒了一遍冷饭,沈知寒一直小心翼翼,没露出一丝破绽。其实,这事于他怎么都不算亏,不管成功或是不成功,他都能将自己的膝盖骨要回来。
捧墨只是点头,不声不响地出去之后,便将这事告知了石将离,石将离正有朝务需要处理,无瑕兼顾,便就安排捧墨当夜便送沈知寒出宫前往右相府,由衍成双为其接驳膝盖骨。
自然不会有人知道这其中的阴谋诡计,衍成双划开沈知寒膝盖处的皮肉,正要将那两块骨头给接驳回去,不料,却已是不知不觉被思云卿所施的“擒魂夺魄香”给迷倒了。
那衍成双到底也是个医者,“擒魂夺魄香”的药力于他还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待得他醒来之后,却是发现那两块待接驳的膝盖骨不见了!
就这样,两块膝盖骨牵扯出了不少事,衍成双与捧墨皆受了责备,石将离也怒不可遏,派影卫四处寻觅那两块膝盖骨是被何人盗走,却惟独无人怀疑默不作声的沈知寒。
就这样,沈知寒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思云卿那里得回了膝盖骨,悄悄地接驳好。
可此后,他却突然发现,思云卿这么一番弯弯绕绕,不仅是想拉拢自己,更是有别的目的——
事情是在韩歆也府上发生的,韩歆也自然脱不了干系,而且,最不愿“傅景玉”接驳好膝盖骨的,可能也要属他了。
甚至无需挑拨,一时之间,这黑锅便不声不响地砸到了韩歆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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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就是个标题党……哈哈,想吃肉的,莫着急,荤菜福利呀什么的,肯定会有的!上一章要送积分的留言已经全部加精了,但是需要等下个月才有资格送出,请大家耐心等待!另,欢迎大家踊跃留言,讨论呀YY呀,随便什么都可以,一定要记住,留言字数越多,积分越多!
小沈的骨头接回去了,终于要给力了,至于妖孽思,他究竟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呢?呵呵……
小思:凤君,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得回膝盖骨吗?其实,我对你一见钟情呀……
小沈:我对男人没兴趣。
小思:其实我是个女人……
小沈:= =
小思: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心存怜惜,你用力地蹂躏我吧!
小沈一把推到小思,然后,一脚踩在那张妖孽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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