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良久,赤井坐下来,道:“那我哥……”和尚起身道:“和尚什么毛病都好,就是爱管闲事。小姑娘,要是信得过和尚,和尚也乐意帮你。”赤井听了心里升起一丝希望,道:“真的吗?”和尚道:“不过和尚中了逆行气毒,经脉俱损,修为已大不如前。还要每天渡真气给那孩子压制他体内的真气和天绿绝,你这事确也难办。”听罢,赤井不免失落。
这般又过了十几日,赤井站在甲板上分明看见大陆轮廓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倭人认为自己生长的这片土地是世界之东,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日本之名由此得来。众水手看见大陆,心里大喜,一起欢呼:“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和尚听到从舱里出来,看见大陆的轮廓渐渐清晰,宣了声佛号,朝赤井走去。和尚道:“到了,你有什么打算?”赤井目光游离,道:“救我哥哥。”“你救得了吗?”赤井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一定要救他。”和尚道:“我到有一计可以救你哥哥,你愿不愿听?”赤井眸子闪过精光,道:“什么计策?”和尚道:“这说简单也简单,难也难。”“你只管说?”和尚道:“我要救苏笑这孩子,自然分不开身帮你。不过等这孩子长大……”“你是要等他张大让他帮我?”赤井打断道。和尚道:“你忍气吞声十年都熬过来了,还怕再等个十几年吗?”赤井左右思忖。和尚继续道:“我会将我毕生绝学传给这娃儿,你再教他忍术,到时候还救不出你哥哥吗?”赤井道:“可要等十几年……”和尚道:“也可以不等,你去救你哥,到时你们兄妹一起呜呼哀哉,也是好事。”赤井长叹一口气,沉默了。
左想右想,赤井深吸口气,道:“好,我接受你的办法。”和尚咕噜喝了大口酒,把酒葫芦挂在腰间,道:“好,嘿嘿,这东瀛女子也不让须眉啊。到了东瀛,你就扮作我的随从。这样估计伊贺甲贺的人也找不到你。”赤井道:“这样妥吗?”和尚道:“他们都知道你在破庙被俘,谁也不会想到你的对头会救你。久无你的消息,自然会认为你死了。”赤井蹙眉,道:“那我哥哥呢?”和尚道:“你即已死了,你哥哥自然就少受了些皮肉苦了,哈哈。”赤井也觉此计甚好,便不再多言。
和尚道:“待会登陆了你去换一身服饰,这个样子总不大好。”指着赤井的忍者服。赤井嗯了声,和尚又道:“以后我就叫你小婉,你扮作我的随从。”赤井道:“我真名叫赤井烟。”和尚挠挠头,道:“那就叫你小烟了。”赤井听这个名字总感觉不舒服,但为了隐藏身份也就接受了。
一个水手走了过来,道:“大师,日本要到了。陈员外吩咐过,我们送你到得日本后就做你的仆人。”和尚啊了声,暗忖这陈守诚也太面面俱到了。和尚道:“这怎么行,你们的家人怎么办?”那水手道:“大师放心,我们都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的人。要不是陈员外,我们早都饿死了。这嘉靖老儿,只顾自己长生不死,却让天下饿殍满途。陈员外救了我们又教我们做生意让我们做水手,他的大恩大德我们也就报给大师你了。”“你们当真不愿回中土?”“嘉靖那昏君,我们早就不留念那地方了。”虽这般说,想到不回中土,水手还是不免难过。和尚道:“我一老和尚,你们跟着我,莫不成要做小和尚?嘿嘿。”水手道:“这小和尚,我第一个愿做。”和尚听他言辞恳切,望向远方,船也已将靠岸,道:“也罢,你们在日本就做些小生意,求个安生立命,也好。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天下。”
又一水手跑来道:“陆大哥,要靠岸了。”那个姓陆的水手道:“李灿,招呼好兄弟们下锚。”李灿应声张罗去了。
忙碌一番,众人上了陆地。和尚道:“小烟,你给我介绍介绍这里的情况。”赤井烟兀自走着,没注意。和尚再叫了声小烟。赤井烟才反应过来。道:“现在这里由室町幕府统治,但室町幕府名存实亡,各地大名纷纷割据。我们在的地方是尾张,此外还有志摩、伊豆、骏河、远江、三河、美浓合称东海七国。尾张国实际上是由织田家族控制着。大名织田信秀一心想统一尾张,接连与松平清康等临近强权争战,百姓生活得很苦。”和尚听了大致知道了这里的情况,道:“春秋无义战,这里的情况和我华夏春秋战国相仿啊。”一看天色已晚道:“我们找个地方落脚吧。”赤井烟道:“有钱什么都好说。”李灿接过话,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劳烦小兄弟找个住处。”便递过一个包来。赤井烟穿了一身灰褐色男装,李灿自是没认出她的女儿身。赤井烟接过包袱,沉甸甸的,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径自去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赤井回来,道:“我在附近买了三间房子,就在那里住下吧。”便带众人往住处走去。三间都是大房子,和尚袁大妈赤井烟连同小苏笑住一间,余两间水手和厨子丫鬟们分了。和尚对陆姓水手道:“小伙子,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也许要住他一辈子呢。呵呵。”水手道:“大师我叫陆欢,你唤我命字便是。在这里安家立户也无不可啊,哈哈。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好生休息。明天我和弟兄们去这里的集市看看,找些活干。虽然陈员外给了很多钱,可我们这劳碌命儿,不干活指不定死得更早呢。大师,你也早点休息。”说罢便招呼众水手休息去了。
和尚每天都给小苏笑渡真气,日本人崇尚佛教,和尚闲着没事也去化化缘,他本就话多,与倭人几番相处下来也学会了说日语。赤井烟则自己修习忍术,袁大妈便忙碌一些家务,日子也还过得自在。众水手在这里便每天捕些鱼贩卖,好不快活。
白驹过隙,十六年光阴倏忽眨眼,一老和尚一把摇椅坐在院子,慈眉善目,看着一少年脚踢拳飞,片片樱花飘落,阳光泛出七色光晕,和尚把葫芦放在嘴边抿了口酒,道:“笑儿,今天就到这里吧。这十七式掌法你已练得差不多,菩提悟禅掌讲究的是一个悟字,能悟则善,不然就是练到累死也不得法门。对了,你天枢穴今日有无疼痛?”那少年停下,道:“没……没有。”老和尚叹了声:“想不到十年前的那次溺水竟让好生生的孩子变得呆头呆脑,说话结结巴巴。”少年听了低下头。一个黑影一把抱住少年,道:“你这老和尚,笑儿只是说话结巴了些,他比谁都聪明。”说话者是三十几岁的女子,一袭黑衫,头发批下,眉若墨描,瓜子脸根本看不出是三十几岁的人。和尚道:“是是,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比谁明白,奇巧得很。”那黑衣女子道:“笑儿,今天我教你影之术,你先把土遁术给我做一遍。”和尚道:“我说婉烟,你就不让孩子歇一歇啊?”那黑衣女子正是赤井烟,老和尚便是寂和尚,那少年自然就是当年的婴孩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