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笑开得房门，见到赤井烟一脸憔悴站在门口，神情黯然，心里一丝酸楚，道：“烟……烟姑姑，早上……早上好。”赤井烟微微一笑，道：“笑儿，烟姑姑……有件事想给你说。”苏笑知道她欲说什么，点了点头。赤井烟瞧见苏笑乖顺的模样，轻叹一口气。道：“还是先用过早点再说吧，来，笑儿，姑姑给你做了沙丁鱼寿司，吃完了姑姑再告诉你什么事。”赤井烟神情忧郁，苏笑看在眼心里暗自难过，一抬头，挺起胸脯，道：“烟姑姑，不管什么事，笑儿……都会……都会帮你的，哪怕……哪怕死了，也……也要帮你。”赤井烟听苏笑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一通她料想不及的话，心里一阵感动，眼眶已湿了。
来到正厅，寂和尚正箕坐在地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生鱼片，一向不正不经的他此时脸上也略带愁云。苏笑向他问了早安，寂和尚道：“孩子，你……你好些了吗？”和尚的意思是问他这十几年受体内真气和天绿绝折磨，苦也不苦。苏笑听出个中意思，他早已习惯了这般生活，本就乐天知命，道：“好很多。”赤井烟听不明白他二人的意思，小啜了口粥，道：“老和尚，你当真不去？”和尚刚放到嘴边的葫芦又收回腰间，道：“明知不敌，去了也是送死，不去不去。”赤井烟道：“你忍心眼巴巴看着笑儿犯险也不去。”和尚略一呆，道：“不去，你就是叫佛祖来抬我，也不去。”赤井烟一声冷笑，领着苏笑出去了。
春风兀自吹来，樱花香气满庭，天已亮的透切，鸟儿在树上叫着，这人间纷乱却也与它们无关。赤井烟和苏笑坐在木阶上，赤井烟收回远望的目光，看了苏笑一眼，道：“笑儿，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天上云卷云舒，鸟雀忽叫忽停，滚滚红尘在这一刻也不知聚散几回死生几次，缩影在这院子里却还是片祥和满目春色，不伤人间离合。赤井烟把赤井刚一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笑。看见苏笑目光深邃，猜度他是在犹豫，赤井烟叹了口气，道：“笑儿，要是你不愿意，姑姑也不勉强。可亲人受苦多年，不论是谁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罢，姑姑今晚便去救我哥哥，若是死了，也好过活得这般折磨。”苏笑一个劲儿摇头，他本就嘴笨，现下心里一急，竟是说不出话。赤井烟知道他的意思，心里既感动又难过，若是不成功，眼前这可怜的孩子便……，但忽又想到赤井刚一，想起他们小时候一起捕鱼一起放风筝一起躲猫猫一起学忍术，心一横，道：“好，也不等到明天了，今晚我们就行动。”苏笑点点头。
别过赤井烟，苏笑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天枢穴似烈火灼烧般痛。苏笑在地上卷缩着身子打着滚，心里奇怪：“怎么今天会这么疼。刚才和尚爷爷才渡了真气给我。”他哪里猜得到，天绿绝虽是被和尚以忘如来神功压制住，但压得越久反噬便越厉害，和尚也知道这一点，苦于此毒难解，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今天天绿绝反噬，苏笑自然痛不欲生。
苏笑抱着身子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额头青筋爆出，冷汗似流水般淌着。苏笑忽地觉得体内骄阳曝晒，口干舌燥，浑身的水分都要蒸干了；忽地又彷如身坠冰窟，连血液都凝结不能流动。苏笑强忍着疼痛，可忽冷忽热过去后身体便开始痒起来。苏笑双手不停的抓着挠着，扑哧，衣服被他抓破了，不一会裤子也撕破了。苏笑只觉有无数小虫从身体内往外钻，又在浑身上乱爬乱咬。他一个劲儿的抓着扰着，指甲嵌入皮肉里，汩汩鲜血流了出来也不能停下。
苏笑几乎忍不住了要叫出声来，可怕赤井烟和寂和尚听见了担心，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出声。“不能叫，你还要帮烟姑姑，不能叫，不能让他们担心。”心里这样想着，可还是奇痒难忍。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笑感觉自己好像死了，身子一个劲儿往下掉。“我死了吗？我死了吗？”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背对他，乌黑的秀发无风自动，他心里一阵难过，叫了声：“妈。”那女子不理他，如仙女般飘走了。“我真的要死啦，听说死后会变成鬼魂，那样我就可以回去找我妈了，找我妈了……”“笑笑，笑笑。”苏笑听见有人叫他，声音和蔼温暖，他想起了袁大妈，那个任劳任怨的老人，那个会给他说笑话的老人，那个会给他做衣服疼他爱他的老人，那个为了救他而死的老人。“我不能死，不能死……”他挣扎着，可身子依旧不停的往下掉，似乎下面便是阿鼻地狱。
“我不能死，我还要帮烟姑姑救她哥哥，我……我还要找娘亲。”苏笑痛苦挣扎，忽地奇痒退去，所有疼痛也慢慢轻了。苏笑猛一睁眼，所有的幻像都消失了，他还在地上躺着。身子摆了个很怪的姿势。刚欲爬起，诸般痛苦又至，苏笑躺在地上一番挣扎后竟又不再疼痛。他暗里寻思：“我每每摆出那个姿势疼痛就会退去，莫不是那个姿势能解毒？”复又再躺在地上摆出先前的姿势。只觉周身热流淌过，舒畅无比。
良久，苏笑从地上爬起坐在床上，琢磨着刚才的情形。一拍手，从床上猛地站起，道：“对啦，这姿势就是玉里影子的姿势。”一高兴，这句话说出来竟不结巴。苏笑把玉从脖子上取下对着照进屋里阳光，地上马上出现了个影子，却和那天夜里看到的不同。苏笑跟着影子变化着姿势，只觉奇经八脉一股寒流淌过，丹田也略有实感，脑清目明，精神也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