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坂京介再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时,他已经和妹妹桐乃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此刻的时间正是傍晚,橘黄色的夕阳温柔地斜照过来,将京介的侧脸线条晕染得分外柔和。他坐在靠窗的那一头,嘴角轻抿,眉稍微扬。他的目光忧郁而迷离,他的表情寂寞而沧桑。嘛,若是非要用点什么词句来形容,那就是:静默的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性感的味道。
不过很快――
“喂,桐乃……?”
京介碰碰女孩的胳膊,自己当先打破了这份性感的静默。
“你,你怎么了?”
请不要奇怪他怎么用这样低声下气的讨好语气和妹妹说话。因为姑且先不提车厢内其他人的奇怪眼神,光是桐乃目前的样子就有够让他坐立难安。
她到底怎么了?看起来也不像是背着我做了啥坏事之类的心虚……可干嘛老朝这边偷偷打量?
犹记得曾逮到过女孩私闯自己房间现行的京介,弹弹手中的小纸片,扭扭屁股,浑身都是相当的不自在。
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是做了错事也会理直气壮吧?
真是的,那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傍晚的阳光,飞驰的列车,羞涩的少女,怎么忽然就有点文艺言情的倾向了?噢,好吧,让人沮丧的是那个少女是自己的妹妹……话说,在发生那个意外接吻事件后,桐乃不就是一直魂不守舍恍恍惚惚的么?!唔,傍晚暧昧的阳光,飞驰向家的列车,羞涩恋兄的少女。莫非,终究会发展出什么家庭伦理剧路线?
……
不对不对,我一定是疯了,居然冒出这样没谱的想法!果然是因为借用了原本京介的脑细胞作思考的缘故吧?!
打小就接受了所谓人民|共|和国和|谐道德教育理念的京介君,一时间很为自己方才的无耻念头而汗颜。他想摸着自己的良心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和桐乃展开“超亲密发展(超越亲情的密切发展)”。
没有!
这种道德沦丧的低级念头绝对没有!
以前对着屏幕看二次元桐乃傲娇的时候没有;现在来到这边和她过了几个月兄妹生活后……更加没有!
是的,就是这样,她对于我而言仅仅只是个妹妹!而且还是一个蛮不讲理,脾气不好到渣,更不会甜甜蜜蜜地叫什么“欧尼酱”,如果放在校园恋爱类A里,那就是属于对可爱女主肆意欺凌,为**男展现体贴魅力的的黑暗系坏蛋学姐角色的超恶劣妹妹。谁会为了这样的妹妹心动啊,不对,应该是谁也不会对自己家的亲妹妹心动吧?……起码如同我这样的正常人应该不会。
“桐乃?”为了坚定自己的本心,绝不妹控的京介哥哥刻意加强了自己的语气,并再次碰碰桐乃妹妹的胳膊肘。
“干,干嘛?!”
桐乃迷糊地偏偏小脑袋,眼神还是有些飘忽。
“……”
京介没能吭声。他的后续说话在一瞬间就这句很大众的反问句给憋住了。确切的说,他是被桐乃说这句很大众的反问时,小脸上所附带的迷糊神情给吓到了。
这……这货不是桐乃,一定不是的吧?!
京介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我家那位傲娇小姐,不可能会露出什么“小口微张”,仿佛麻奈实附体的“天然”表情呢!“天然”什么的一点也不适合她嘛!
京介的第二个反应则是抓紧时间努力吐槽。
没错,这表情一点都不合适桐乃,真是太别扭太奇怪了!
可……可是,更奇怪的是,我的心脏怎么会被它挑逗到跳得越来越快?
京介的第三个反应是很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胸,强行扭转了头。
不,它已经不是在跳了,如此剧烈的程度,完全,完全就像是即将脱轨的动力车!……喔,真,真难受,简直就像要痉挛,要死掉了一样……不行了,总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没准就会有什么“萌杀当场为哪般?一个十七岁妹控少年的泣血人生”的糟糕新闻发生了……不,我才不会被萌杀咧!一定是这具身体细胞里的变态因子觉醒了,一定是这样的,这身体的主人原本就是个为了桐乃抛弃一切,彻头彻尾的妹控啊!
惊觉自己纯洁的灵魂正在被**玷污的“魂穿者”京介先生,一时间暗自泪流满面。
“难怪最近活得越来越没自尊了,原来是这样……这家伙本身也确实是个没脸没皮的角色……”
“什么家伙?”
“没,没什么……咳咳咳咳。”高坂京介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气,本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却不慎被吸入鼻端的,来自于桐乃发际的微香呛得咳嗽不已。
“哼,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桐乃忍不住对京介翻了个白眼,问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什么?”
“就是你手上……咦,这不是走廊上那个人发的名片吗?”
“啊,你说这个?”京介扬扬手中印刷精美还烫了小金边的名片,很是为这回到了正常世界的对话展开而高兴。
“你不是也被赛了一张么?”
“你居然还留着?”桐乃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得老大。
“啊,留着又怎么了?留着它不是很正常的么……看你的意思,貌似早就把它丢了?”
“当然丢了。”桐乃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说道:“对完全不可能会派上用处的东西,我可没有留着收藏的兴趣。”
“……”
少女,尽管你再如何不感兴趣,可至少也要拿回去丢在家里的某个角落不是?这样随随便便找个垃圾桶一抛了事,从情理上说对当事人实在太不尊重了吧。心地善良的京介顿时为名片的主人悲哀起来。
亏得那个家伙最后还挺认真的道歉,说要改日请客吃饭赔不是的。
“怎,怎么,你有什么不满么?”
“没,没什么不满,你的想法很对。”
是的,我有什么不满呢?这不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么?
看吧京介少年,她就是这样一个功利主义的,超不可爱的妹妹!你完全是被神鬼迷了心窍,才会为她心跳加速!
“哼哼。”
桐乃抽抽鼻头,就当京介以为她会趁势再发表一下,来自时尚界模特小姐的“处事哲学”时,她的脸蛋却忽然红润了起来。那撇着小嘴,从下巴到耳根都红得如小番茄一样的可疑样子,差点就勾去了京介的三魂六魄。
“……看什么?”
“没看什么。”
京介生硬地收回了他刚才从桐乃眼睛滑落到鼻梁,最后定格在嘴唇上的目光。他咕噜吞咽了一下唾沫,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烫。
今天的天气好热啊,两个人呆在一个位置上也未免太拥挤了吧!难怪整个人都燥热起来了!
转着自以为合理的解释,京介决定用睡觉来打发剩余的尴尬时间。他闭上眼睛,轻轻仰躺在座位上,想要就此陷入休眠。
“就知道你们有一腿,不然留什么名片啊……”
这一刻,听见桐乃自言自语声的京介,前所未有地深恨自己耳朵的没有失聪。
“同性恋真恶心。”
少女!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说给我听,来找碴的是吧?!
你一竿子把所有爱上同性的生命体全部打死的“真恶心”发言,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是“有一腿”什么的……
天可怜见!我这个做哥哥的几分钟之前,还在为自己家的妹妹心跳不已,还在为发现自己被妹控身体同化苦恼难当,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才不是什么同性恋咧!”
京介悲愤地怒吼起来:“桐乃!说了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那家伙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性别罢了!何况就算他性取向确实有问题,可你的哥哥我,也绝对是属于被真正的变态侵犯的受害者,正常人!是的,我是被侵犯的,被侵犯的!如果以攻和受做比喻的话,那么他就是不怀好意的‘攻’,而我就是无辜纯洁的‘受’!”
“……”
就这样,桐乃和车厢里的众人一起呆呆地注视着,公然发布了一番“攻受”理论的高坂京介先生。
“噢噢,原来是同性恋……我就说怎么看起来那副德行。”
“是啊,是啊,我也注意他好久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无数的窃窃私语很自然地传入了当事者的耳朵。
“混账,这些家伙听不懂吗?我都说了我不是!”一激动就会在公共场合当众丢人的高坂京介,眼神凶狠地一瞪,张口就准备来一段用更有说服力,和冲击性的争辩。
“喂。”
桐乃拉了拉他的裤腿。
干嘛?
“那个,别再吵了,我要睡觉……”桐乃的小嘴张了又合,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下文的称谓。
“纯洁的……‘受’君。”
……
……
在晚上的饭桌上。
京介很沉默地应付着自己饭菜。那一丝不苟,不闻其他的模样也是颇有缘故的。
“啊,京介你化了妆?你……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兴趣?”
今天一回家门,母亲佳乃就拿着汤勺惊叫起来。她的表情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即将与另外一个男人幸福生活在荷兰。
父亲大介依旧很严肃很沉默地拿着报纸。可他传来的眼神是这样说的:“如果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会很难过”。
“诶……这个,这个是表演啦,因为表演的原因所以化了一下妆。”
“噢……表演,你们不是去卖书吗?”
“嗯嗯,一些缘故需要吸引读者的表演……”
呐,osplay的确是为了吸引读者的表演嘛……京介摸摸鼻头,触感有点滑腻。咦,我忘记卸了?那,那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
“哈哈哈,京介一进门的样子真的把我吓到了。”
佳乃一手将调料递给大介,一手捂着嘴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乍看起来就好像女孩子似的,还以为你沾染上了什么不良嗜好呢。”
“……”某个累计已经女装三次的家伙愈发消沉了。
佳乃,我没有‘女装癖’,我没什么不良嗜好,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迫不得已……
“哼,就算是表演,化成这个样子,简直是丢人现眼。”
“……”傍晚在车厢上已经丢尽脸面的家伙脑袋都快埋不见了。
大介,抱歉了,我早就颜面尽失到没脸没皮啦……真倒霉,今天我真的是倒霉透了!难怪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还以为这张脸什么时候变帅了呢。
可恶!
坑爹的旁白当时还说什么“性感的味道”,感情这“性感”的“性”是“中性”啊?
“我吃饱了。”
“咦,桐乃你就吃这么点?”
“嗯,最近要节食――”
嘴里敷衍着佳乃,桐乃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走上了楼去。“有点累,我先休息了。”
“额,好的……”对于桐乃这种在家里我行我素的行为,佳乃和大介对视一眼,并没有太追究。只是原本借着调侃京介所产生的,还算欢快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冷却了。
“她怎么了,京介?”
“啊,她啊,她只是有点累了吧……今天天气很热,也许把她热坏了。”
佳乃“噢”了一声,没再细问,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于是三人接着吃起了晚餐,直到最后都很安静。
“那我也上去休息了。”
“等等。”
大介半路杀出的“儿子留步”,令京介心中“咯噔”一惊。这倒不是说,高坂京介还和从前一样畏惧他的威严,以至于和大介说上几句话都不自在。而是京介先生今天确实有点提不起面对他的底气。
嘛,谁让你亲了人家女儿呢。
当然,那个真的仅仅只是个意外。
“还,还有什么事?”
“我之所以同意你出版那种小说,全都是因为你的成绩的确有所长进……希望你不要搞错了主次。”
“是……是的。”
“嗯。”大介满意地点点头,双手交叉藏在合服的大袖中,说道:“知道就好。总之以后别把自己涂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去做些什么吸引读者的蠢事……哼,毕竟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吧。”
上,上不了台面?!
大介的话轰然击中了高坂京介的脑袋。纵然他早就知道在思想古板传统的大介心中,但凡和动漫沾边的东西,都不会有什么好评价;纵然早就知道大介是个“傲娇男”,有名的口不对心。可当面听见大介漫不经心地说出他的评价,京介的心脏还是忍不住传来一道几乎要休克过去的剧痛。
上不了台面。
……但就是为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黑猫彻夜不眠的赶稿做插图;就是为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纱织破天荒地动用起父亲的人际关系;还有桐乃……京介能听见自己攥紧的拳头在“咔咔”作响。
还有桐乃也为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鼓足了劲头去宣传表演做着你口中的“蠢事”!
真是残忍的评价。
“……”
大介冷漠地看着面前勃然色变的京介。就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黏稠,越来越火药味十足的时候――
“让让。”京介的脚跟被人踢了踢。
咦?
“桐乃?……你不是休息了吗?”
桐乃没回答。
这个穿着粉色睡裙,踩着绿色拖鞋的女孩擅自过滤了京介的声音。她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也不加点其他的冲剂,直接就喝了一大半。
“哼,自己好好想想吧。”大介瞪了眼面前那差点“以下犯上”的“忤逆子”京介君,丢下了一句场面话,走开了。
他的背影直挺,看在京介眼里,那胜利者一般的姿态嚣张无比。
……可算是懂了,为什么桐乃会把烟灰缸冲着这老头砸去――高坂大介他实在很能践踏你的理智,实在很能激发别人对他的毁灭欲。
“别挡路。”
啧,我说桐乃啊,你说话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脚来做诠释?托你晚餐只吃了一点点,也许气力不足的福,它没有把我弄疼,可老被人踢来踢去……我又不是皮球。
“我也要上去。”京介不满地瞥了桐乃一眼。
“那就快走。”
京介没有走。准确的说,他本来已经迈了半步的脚,就被他这一瞥给滑稽地僵在了空中。
“嗯?”
桐乃粉嫩的小舌头,还在舔着粘在唇边的水珠。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动作对于一个寂寞了25年男子来说,具有多么强大的杀伤力。
更要命的是,女孩唇上的一点青色吻痕到现在也依稀可见。
……
呜~~~~~~~~~~~~~~~~~~
高坂京介心中的荒野,响起了野狼的嚎叫。
……
二楼的走廊。
桐乃和京介各自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桐乃,你等等。”
“干,干嘛?”
桐乃一惊,像个被吓坏的兔子一样,迅速扭开门躲了进去,只拉开很小的一股缝隙,警惕地向外张望。
“……”被佳乃“你们怎么还没休息”,给打断了“狼人变身”的京介??有神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少女。
“变,变态。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的事……我马上就会叫的!”
“我才不会对自己的妹妹做什么的事情啦!”
骗人。
桐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宣称自己会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的政客。
“……把门打开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
“不要!”桐乃立刻回绝。“我,我……我要睡了!”
“别别别~别睡!”
哎呀,死丫头,你夹到我的手指了啦!
“好痛,好痛啊!桐乃快把门松开啊!”
“你,你自己快缩回去!”桐乃的声音都紧张得带着哭腔了,她一边用力地顶着门,一边压低声音咒骂。“人渣,妹控,色|情狂!”
“笨,笨蛋!我都被夹住了,你要不松怎么缩回去啊!”
“那……那是你的事。”
什么?什么叫“我的事”?真不讲理!……等等,怎么这对话听上去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
“咦咦咦?死丫头,你还敢给我用力!”
“变……变态!你再推门我真的给你夹断哟!”
“那你就夹断它吧!”
桐乃的威胁,反而激得京介用肩膀狠狠地把门一撞。
“咚。”一身闷响后,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跌在了地板上。唔,这回只是很正常的跌倒,没有再上演诸如夏季O上那老套的“抱在一起玩亲亲”的戏码。
“啊~呜呜呜~”
“别叫了,我真的是有东西要给你!”若非京介手快,桐乃险些就扯开嗓子飙出了海豚音。
“呜呜呜~”
“是‘真妹大歼灭SSAYPSE’的限量版光盘!”
桐乃立刻就不动弹了。
“真,真的?”
“你自己看吧。”京介站起来,揉揉手指,从后腰把光盘取了出来。这东西已经硌了他一下午,估计都印出了一个方块形的痕迹。“诺,这个算是给你的奖励。”
我们到底是多么糟糕的关系啊。不就是送个东西,非要这么惊心动魄……可疼死我了。
“切,谁要你奖励……”桐乃可听不见京介心中的抱怨。她嘴上不情不愿,可手上却很敏捷地抢过光盘,定神看了看。
“啊哈,哈哈哈~”
鉴定完毕之后,桐乃抱着光盘扑倒在自己的床上,乐不可支地用柔软的小脸蛋摩擦着它硬邦邦的包装壳。“真的是这个,真的是这个!哈哈哈,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呢~”
桐乃……它在我身上放了一下午,你这样蹭来蹭去真的没问题?真奇怪,原本的剧情里,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唉~
“真是受不了你。”悲催的高坂京介君,又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桐乃睁着湖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受不了?”
诶,糟糕了……
“桐,桐乃,那个其实……”
“受……受……”
“其实……”
“受……”
“……”
反复出现的“受”字儿给了京介一种不祥的预感。
“噗~”
事实证明人类和“不祥”有关的预感往往会应验得相当的快。只见桐乃再也憋不住气儿,“噗哈哈哈哈~”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她的笑声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谢谢你的光盘~纯洁的……”
京介惊悚地看着她。
“‘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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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个省略号包含了某糖太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