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早瞧到胡方宝走过来,就装作没看见,待听到胡方宝的责问,假装吃惊抬起头,把书放在桌子上,咧嘴一笑道:“哟,是胡主任呀,什么时候来的,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胡方宝恶狠狠瞪着他,用手指敲着办公桌道:“少装蒜,老实把你犯的错误交代出来,不然将按学校的相关规定严肃处理,到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胡方宝这厮倒有点表演天才,去演警察还是有几分像的,只可惜白天不是小偷,他那点伎俩也用错了地方。
白天摊开双掌,表情很无辜地说:“胡主任,我实在听不明你的话,我在哪犯错误了?”
胡方宝冷眼看着他,讽笑道:“还挺能装的,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见棺材不落泪,”
白天喊屈道:“胡主任,我真不知错哪了,要不,你帮我指出来,要是我认为错了,一定改,好不好?”
他的话可是话中有话的,意思他认为没错的,对不起了,我不改。
胡方宝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满脸苦大仇深道:“我问你,你上午上课是不是骂学生了?”
白天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地点头说:“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上课时,那几个学生故意捣乱,骂他们是活该。”
胡方宝见白天认了,心道你认了就好了,这会你死定了,接着他又说:“你是不是还一拳把讲台砸出个窟窿来?”
“是的,”白天很利爽地说:“那几个学生对我的劝告根本不理会,为了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我就砸了下讲台。不过这不能怪我,只能怪那讲台不坚实。”
胡方宝听到白天全认了,并且有那么多人在旁听到,嗓门马上高了十几分贝:“白天,你认都认了,还说自己没犯错误吗?”
白天摸摸脑袋,奇怪地说:“我不就是批评学生嘛,又是哪门子错误?”
“你上课辱骂学生,毫无教师道德,砸烂讲台,全无老师风范,”胡方宝用手掌把办公桌拍得“嘭嘭”响道:“把全班学生吓得魂飞魄散,无心学习,全无教育工作者的良心,这不是错误又是什么?”
白天也来气了,他腾地着起来说:“胡方宝,你搞清楚了,那些学生是为什么挨骂的,是他们不听我劝告,有意捣乱我才骂的。你不分青红皂白,过来就把我训一顿,还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吗?”
胡方宝被他说中心思,脸登时又红又白,他咬牙切齿说:“好啊,让你反省自己的错误,你竟然还敢不服从学校领导的管教,你是不是不想在实验高中呆了?”
余和标眼看他们就要闹翻,马上跑过来充当和事佬说:“胡主任,你歇歇气,白天老师年轻气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胡方宝本来理亏,也不敢把事闹大,毕竟把事搞大了对他并无好处,现在见老余来劝架,就点点头对余和标说:“看你老余的面子,只要他认识错误,写份检查交给到政教处,我就放他一马。不然的话,哼!”
老余见胡方宝的语气软了,就忙拉着白天衣袖道:“白天,快给胡主任认个错,再交份检查。”
白天知道老余为他好,可这会气正在头上,谁的账他都不会买了,他也拍着桌子对胡方宝大声说:“我没错,写什么检查。再说以前我上课,教室乱哄哄的,从没见你帮管过一次。如今我下决心整治课堂秩序,你就来叽叽歪歪,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是不是铁了心要破坏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顶帽子扣得可太大了,把胡方宝的脸都气歪了,他气鼓鼓的说:“白天,你敢挑战学校的权威,你等着,下星期不把你放到乡下小学支教我不姓胡。”的罢,也不理会余和标的劝说,摔手走了出去。
在湖城县,教育局每个学期都从县城各个学校派些骨干老师,分派到乡镇下面的条件比较差的学校任教,为期一年。起初效果还是不错了,但后来却成了学校领导打击不听话老师的法宝之一,每年选派支教老师的时候,都弄得学校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白天知道胡方宝手里有点小权,说出这话也不会只是吓唬他,可现在他手上有二百五万十巨款,又怎么会被小小的政教副主任吓倒?于是他冲着胡方宝的背影喊:“姓胡的,我等着,看你怎么把我弄到下面支教,也等着看你改叫什么姓。”
老余见白天跟胡主任彻底闹僵,他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白天,叫你忍一忍,让胡放炮发通火就过去了,现在好了,闹成这个烂摊子,你怎么收拾?”说完又叹着气,摇摇头走回自己办公桌。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目睹了场惊心动魄的精彩大戏,在暗暗佩服白天的胆量时,也不由在心在说这小子够倒霉了,才毕业一年多,很快就会让人发配到乡下的学校去受苦。
白天坐回到自己座位,心想要真的被发配到下面学校支教,立马辞职,下海闯世界去。有了那二百五十万元作原始资金,干什么都比做个每月只领一千多块钱的小老师强。
心里也有了计较,白天的心情反而显得很轻松,他从抽屉里翻出本杂志,边看边哼着流行歌曲。那个满不在乎的神情,看得众教师摇头不止,这小子马上就大难临头了,还这没心没肺,不是吃错药,就是个大白痴。
按惯例,每周星期一第七节放学后,实验高中都会在学校会议室举行周前会,全体的教职工都会参加,听听学校领导在新的一周里,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布置。而这些工作,也是全校教师在这周里面,必须全力以赴去完成的。
在今天的周前会上,白天坐到自己在第三排第六个的座位上,就回头四处找那“四朵金花”。这家伙不知为什么,自从死里逃生之后,对男同事就不大理会,倒是对四朵花儿,随时交注。连他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时他跟胡方宝大舌战的事情已经传在学校里传开了,不少同事见白天回头四处看,都笑着向他伸出大拇指,意思是你白天有种,连胡放炮也敢顶撞,是个纯爷们,服你了。白天见他们如此,礼尚往来嘛,也不得不报以一笑。
寻找的结果让他无比失望,他找了三次,只见到相邻而坐、正靠着头说悄悄话的于娜和陈芳。在李冰兰和章小影的座位上,都是空荡荡的。是不是她们请假了,两个人同时请假,也太巧了吧?
就在白天若有所失地嘀咕时,副校长马行空已经坐到主席台上讲话了,这个在白天眼里,长着一副汉奸嘴脸的人,先简单地回顾了上周的工作,指出了存在的问题,然后就拿起今周的工作计划,照本宣科地读了起来。
对于这些程序,老师们早就无比熟悉了,所以马行空在主席台上读,老师们在座位里小声地说话,整个会议室里,就像个蜜蜂桶,嗡嗡声四起,煞为热闹。
“老师们!”马行空突然提高声音,声音通过扩音器,把全场的议论声都压了下去,震得老师们耳朵“嗡”地响了下,使会场都静悄悄的,不知所以地看着主席台。
马行空看到全场都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发言。这种主导一切的感觉,让他十分受用。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严厉地说:“这周里,除了本职工作,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但我认为,我们当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加强师德师风的学习,不然,就会有发生在课堂上辱骂学生,打砸教学物品的事情。”
他说这话时,目光非常阴森地盯着白天,最明显不过了,这些话明是说给全体老师听的,但实际上,是批评白天的师德师风败坏,看来,他要帮表弟出头,拿白天来出气了。
果然,他顿了顿又说:“对于师德师风不过关的老师,我认为,有必要将这些人暂时停职,或者在下周的派支工作上,优先考虑将这些人选派出去,让他们到艰苦的环境中去学习如何做人,如何做好本职工作……”
就在马行空发表长篇大论时,一个打份入时,年约三十五、六,相貌姣好,体态妖艳的女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高瘦男子,大模大样地走了会议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行空转头看见后,马上对全体老师说:“现在,请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郑秋红校长和教育局田立德副局长来为我们作讲话。”接着就走过去跟他们握手。
进来的人,就是县教育局副局长田立德和实验高中校长郑秋红。
郑秋红正在邻县参观,是中午局长李松年的电话让她马上赶了回来,然后在教育局和几个局长谈了两个小时,才跟田立德一起,回到实验高中。
郑秋红只是和马行空点了点头,就径直走到主席台上说:“各位老师,这次会议,我不讲什么话,我只讲一句,那就是,各位老师必须认认真真地听到田副局长的讲话。”说完目光在人群中,有意无意地在白天的身上停了一秒。就扭着腰肢走下了台。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田立德已经坐在主席台的真皮高脚椅上,他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纸,先看了看会场的老师,缓缓地说:“老师们,受我们教育局李局长的委派,我来这里宣读两份文件。第一份是:经人事局同意,借调实验高中教师章小影到县公安局工作,借调实验高中教师李冰兰到县财政局工作。”
话音刚落,会场里议论纷纷了,不少人低头交谈着什么。白天则觉得胸口产生了重重的压抑感,就像最宝贵的东西丢失了似的,让他很难过,也很伤心。他转头看了看于娜和陈芳,两人表情都十分平静,显然已经知道消息了。
白天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全无精神地看着天花板,对他来说,四朵金花,现在只有两朵,实在太让人郁闷。这个会议再说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安静!”马行空见全场议论声四起,从自己座位站起来大喝道:“再在下面私下讲话就当教学事帮处理。”
他这句话,说得郑秋红轻轻皱了下眉头,心想你这明摆着不相信田副局长的威信,简直就是在当着众人的面打他脸!
果然田立德不满地看了马行空一眼,见会场静下来了,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说:“各位老师,莫强生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经上午的局长会议讨论决定,免去莫强生湖城县实验高中政教处主任一职。会议还决定,从实验高中的年轻老师中,选出了新的政教处主任。”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微笑地看了眼坐到第一排的胡方宝。胡方宝听到将从实验高中选出新的政教处主任,现在副局长又对自己微笑,顿时兴奋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个主任的位置肯定是自己的了。虽然自己也相信这个位子必定属于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会场上的老师,包括马行空,都相信,只要从实验高中的老师中选拔新的政教主任,那这个人,必定是胡方宝。
田立德先看了看会场,郑重地说:“我现在宣布,经教育局提议,县组织部同意,现任命湖城县实验高中……”
在这里,他停了一停,看了看胡方宝,胡方宝这时已经满脸通红,全身颤抖,他相信,“高中”下面那三个字一定是:胡方宝。
他在等待着。
马行空在等待着。
所有的老师都等待着。
田立德的眼中闪过一线狡黠,清了清嗓子大声读道:“现任命湖城县实验高中白天同志为湖城县实验高中政教处主任。”
会场里,静情情的,情得吓人,仿佛这里没有一百多人在开会,有的,只是一百多个木偶。
“白天?”
“不可能吧?”
“有没有搞错?”
“……”
在差不多半分钟的沉寂后,会场中议论声大起,大家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包括白天本人,
现在,白天的头脑也乱成一团,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自己又听得清清楚楚楚,那个名字就是白天,不会错的。
“请大家安静下来。”郑秋红见大家议论得太久了,就站起了,声音不大,但却让所有的人不由自主停止讲话,好像她的话有魔力一般。
她看了看如要梦中的白天和处于发愣状态的胡方宝说:‘“现在,我们请新任的政教处主任白天为我们作简短的讲话,请大家鼓掌欢迎。”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白天如作梦般站了起来,全身轻飘飘地走上主席台。他站在话筒前面,望着坐在下面近百名同事,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熟悉的脸,见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冷笑的,怀疑的,嘲笑的,担心的……他思绪翻腾,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还看到了于娜担心的眼神和陈芳那张大得可以放得进鸡蛋的嘴巴。
见白天没有说话,会议室渐渐有点骚动了。有几个资格老点的教师甚至“呵呵”地笑出声来。
郑秋红见白天没有说话,估计他可能是害怕了,她本来对白天的任命就有些不同意,只是因为把如果胡方宝升为政教主任,那么马行空的力量会大大增强,不利于她对学校的控制,所以也没有坚决反对。现在果然出乱子,心中更瞧不起白天,但冷场太久,她的面子也不好看,正想去小声提醒时,她听到白天讲话了。
“尊敬的田副局长,各位领导,老师们。我很荣幸能有机会担任学校政教主任一职,这是上级领导和大家对我的信任和厚爱,使我有更多的空间为学校、学生、同事们服务,在此我向大家表示衷心的感谢。”
顿了顿,白天继续说:“在过去的岁月里,在历任政教主任的努力工作下,实验高中的政教工作取得了很大的发展,这是他们辛勤劳动的结果,他们为我们学校的政教工作,奠定了巩固的基础。没有他们的努力,就没有我们今天政教工作的良好局面。”
“现在,我开始担任政教主任一职,肩负着大家的厚爱和信任。在新的工作岗位,我一定尽心尽力做好分管的工作,以一腔滚烫的热血,一颗赤诚之心加倍努力工作,为我们学校的政教工作的发展作出自己微薄的贡献。”
陈芳在下面听了这番话,不禁愣住了,心想这人还是白天吗,讲话的声音抑扬顿挫,感情真挚热情,怎么跟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白天全然不同呢?
第一次,白天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样的,主席台边的田立德,郑秋红,也一边听一边点头,显然,白天的讲话也给他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自从来到实验高中,我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各位老师就是我的兄弟姐妹,我感受着你们的喜怒哀乐,与你们一起喜,一起忧,分担着痛苦,共享着幸福。我相信,只要我们共呼吸同命运,在县教育局和学校行政的正确领导下,我校的政教工作必能创造出新的辉煌。”
白天说完,抬起头来,目光从全场的人的脸上扫过,充满了自信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