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殿后头的枫叶漫山遍野火红,妖娆如血。
雪千璃躺在枫叶里,守在太虚真人、锦茵墓前,像个游魂飘来飘去。
是的,太虚真人死了,锦茵也死了。
当初天帝判了她刑罚,锦茵跑到凌霄宝殿,引来天雷劈死自己为西海晏昶太子偿命。事后,太虚真人也跑到凌霄宝殿,众目睽睽之下为幕羽太子偿命。
四十几道天雷着实霸道,连骨头都不剩一块。
太虚真人灰飞烟灭前曾说,“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雪姬父母双亡,贫道既是父也是师。她犯下这等大错,都是贫道失职。贫道对不起无数亡魂,对不起三界。今日贫道以命相抵,望天帝网开一面。”
太虚真人是三界德高望重的人物,天帝被逼得无奈,判了雪千璃无罪释放。
两位神族太子,有太虚,锦茵偿命已经够了。
该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回到云阳门,雪千璃收拾了太虚真人和锦茵的衣物,在摘星殿后头立了两座衣冠冢。
在衣冠冢前哭了一天一夜,她说想喝酒。
北辰昀从天宫搬了琼浆玉液,她像喝水一样,喝个精光。
未央从西海搬了十几坛美酒,陪她喝个痛快。
醒时,一言不发。醉了,不省人事时,又哭又笑,抓着他问世间有没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
未央默默搂着她,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命是捡回来了,却生不如死。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她开始清醒。紧紧抱着雪影宝剑,在墓前飘来飘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未央给她送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师傅临终前跟我说的话。”雪千璃继续飘来飘去。
好不容易她终于肯正常说话,未央大受鼓舞,“真人跟你说什么?”
“他说我被宠坏了,是时候长大了。”雪千璃将脸颊贴在雪影上,“说十大神器齐聚,必乾坤逆转,三界大乱,要我好好善用雪影。”
“我答应过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她停下脚步,小手扶在墓碑上。
“既然答应了就该做到,别让真人为你担心。”未央叹气,“你的确该长大了。”
雪千璃沉默半晌,“是啊,我该长大了。”飘到未央面前,抓起一把白饭往嘴里塞。
“用筷子。”未央将筷子递给她。
雪千璃抓起一把菜塞进肚子里,“我现在需要良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新的明天。从现在开始,重新做人。”
未央深感安慰,“终于雨过天晴了。”
“我是雨过天晴了,人间还没有天晴呢。”雪千璃继续狼吞虎咽,“人间瘟疫横行,我必须为他们做点什么。”
“还用你说吗?整个云阳门都差不多下山了,东西海也派出大批虾兵蟹将,二太子还特地从天宫派了几位药君帮忙。”未央的视线落在远处,“人间这场浩劫,应该可以很快过去。”
“好兄弟。”雪千璃油腻腻的手指拍在他肩膀上。“你和月白真是我的好兄弟。”
“月白让我转告你,有机会就到东海喝酒,红素做的小菜天下无双。”未央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擦拭她的手心。
雪千璃将最后一口食物吞进肚子,“我现在精力充沛,立即到人间帮忙。”
未央愕然低头看看残羹剩饭,“全吃完了?”全吃完了他吃什么?
“我还是很饿。”雪千璃将飞上云端,“受灾的是东边吧?我们立即去帮忙。”
未央很开心看到她这个样子,豪气干云,“天涯海角,三界六道,你想去我就陪你去。”终于,雨过天晴了。
雪千璃回眸一笑,颠倒众生。
距东海大战已有一年,东海之滨人间已不是她镜中所见那副满目疮痍的模样,但是依旧萧条荒凉。
城门口有人施粥,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
雪千璃走近,发现施粥的女子明眸皓齿,温柔婉约,一身红衣飘逸出尘。
周围紫光萦绕,明显不是凡人。
看得正入神,那女子被灾民推了一把,从凳子上跌落。
月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稳稳当当将她抱在怀里。
既然月白出现,那女子自然是红素了。
雪千璃以轻功跃进人群,代替了红素的位置,一勺一勺舀粥放进灾民碗里。
月白放下红素,抬起头看着她,“你终于来了。”
雪千璃眨眨眼,“兄弟,谢啦。”她和月白不过萍水相逢,却得他多番相助。
月白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红素眼波流转,“这位就是雪姬姑娘吧。”一身白衣,眉心坠垂在额间,不是雪姬是谁。
“嫂子好眼光。”
红素爬上椅子帮忙,“我家夫君老念叨着你。”
雪千璃玩笑道,“嫂子千万别吃醋,月白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呢。”
红素捂着嘴偷笑,“我何必吃未央的醋?”
雪千璃有些尴尬,“嫂子真是冰雪聪明,难怪他对你死心塌地。”
红素悄悄推她,“以后教你两招。”
雪千璃点着头笑了几声,目光缓缓转向灾民,“嫂子这个人情,我真不知道怎么还呢。”
“既然叫我一声嫂子,何必跟我客气呢?”红素舀起满满一勺粥,“多一点才能吃饱。”
“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红素指指天空,“天宫那位太子隔三差五到东海调戏我,如今终于清净了。”
雪千璃嗤笑,“他活该。”幕羽果然神憎鬼厌,杀他,她不曾后悔。
喂饱满城灾民,天已经黑了。
未央递给她两个包子,雪千璃笑着摇摇头,舀起一碗稀粥,“你们吃吧,我吃这个。”
未央将包子塞进小孩手里,也舀起一碗稀粥,“我陪你一起。”
月白搂着红素走过来,讪讪嘲笑,“我们养尊处优的大太子何时懂得民间疾苦了?”
红素捶他一下,“少说两句,千璃姑娘脸皮子薄。”
月白大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当然要嘲笑回来。”
雪千璃白他一眼,“误交损友。”
“千璃姑娘,别理他,我有事跟你商量。”红素将雪千璃拉到一边,“再过两个月就秋收了,秋收之后,灾情自然会得到缓解,但。。。数以万计的老人和孤儿怎么办?”
红素一语说到要害,雪千璃思索半晌,“这。。。。不如建几座孤儿院吧?”
“孤儿院?”
“我的意思是找几处清净的地方,建些屋子,让孩子老人们住在那儿,找人好好照顾。”她害他们家破人亡,她有义务照顾他们。
红素皱起眉头,“好是好,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我西海有的是钱。”未央赶紧跳出来,“不用担心钱财问题。”
雪千璃失笑,“我当然知道西海有钱,可是。。。。若从西海拿太多的钱出来,就会造成通货膨胀,国家动荡不安。”
月白看未央一眼,挑眉,“论治世之道,你还得跟千璃多学学。”
“闭嘴。”红素赶紧堵住月白的嘴,“少说两句。”
未央狠狠瞪月白,转头对雪千璃笑道,“虽然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但事事有因果,不必太自责。人间帝王既统御四海,就有责任为万民着想,你可以去找他。”
雪千璃眼前一亮,“对啊,我可以找人间帝王帮忙。未央,你真是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