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m 她走出急诊部,才终于得救般的大口呼吸起来。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大股大股往鼻子里窜,她觉得自己也是病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渗过皮肤,钻入血脉里,然后,一点点凝固,风化,碎裂成很细很小的碎片,扎进人的眼里,也扎进人的心里。门诊外头人声嘈杂,晚饭时间了,还有这么多人排队挂号,她才知道,原来每天有这么多的人生病。
她急切的走出去,等走出医院大门才若有所失的又回过头去。妇产科在二楼,她抬头,记不清是哪扇窗户,也许还会有他们的身影剪在窗叶上。雷允晴突然觉得,也许她就要失去什么了,或者她从来没得到过,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她在原地徘徊了大约有两分钟,终于举步,朝马路对面的便利店走去。
门铃欢快的响起来,年轻的服务生正在往电磁炉里放关东煮,四处飘香。角落的用餐台上,一对小情侣腻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细碎的笑声时有传来。还有一名大学生模样的,一手捏着包子,另一手捧着四六级单词。
她用手按了按胃,酸酸的,有微微的刺痛,可是什么都不想吃,胃里像塞满了石头,沉甸甸的。她最后走到收银台前,要了一包软玉溪香烟,收银员把零钱找给她时,她想了想,又说:“两只叉烧包,一杯豆浆。”
包子装在塑料袋里,热腾腾的还冒着白气,她走回去,坐在医院前面的花坛上,一点一点慢条斯理的撕开烟盒。她在外人面前很少抽烟,应酬时偶尔有人递烟,她只笑着说“不会”,毕竟没人会怀疑女士。
以前她一直抽下面送上来给父亲的特供,为了迎合父亲的口味,选的烟丝都是很烈。后来被父亲发现,禁了她的烟。她就托朋友从烟厂里弄一些烟丝,自己卷来抽。细细长长的一根,没有过滤嘴,夹在指尖,轻轻吞吐,动作妖娆。最初觉得好玩,抽了一阵,但并不上瘾。有次老二从她这要了支烟,还没抽,放在鼻端嗅了嗅味道,眼里就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后来他拿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语气带着几分犹疑:“姐,你可真人不露相啊,这么烈的烟我都不敢沾。”
正想着,不知何时,陆子鸣已经站在她面前。他走路的脚步很轻,她完全没有听到,等抬头时,不由轻轻的“呀”了一声,而后垂了眼,问:“她没事了?”
陆子鸣没回答,视线却落下来,滑到她指尖夹着的半颗烟上。她不知怎么就心虚了,仿佛被人窥了**,讪讪的在身后掐熄了。
他走近一点,声音很淡:“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嗤了一声:“你忘记了?还是小时候你教我的……”
他脸上的神情茫然,显然已是不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脸色却异样的难看:“这么说是怪我教坏你了?”
她不想与他就这件事争论下去,把身旁还盖着盖子的热豆浆递过去:“喝吧,还热着。”
他没接,只望着她手中的烟,说:“拿来。”
她愣了下,不情愿地递过去。细长的烟卷,已经烧掉大半,剩半截熄了,露出一截短短的烟灰。正要说话,没想到他已经叼起剩下那半截烟,掏出打火机,腾地一下,蓝色的火苗阻隔了她的视线,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呆呆的看着他在她面前吞云吐雾,隔了一会,皱着眉,平静的对她说:“戒了。”
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她不由就动气:“别把我当茵茵。你凭什么管我?”
他头一回看到她暴跳如雷的样子,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痛惜,声音却依旧冷淡:“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必拿自己出气。”
她只觉得好笑,可是明白其实是不甘心。终于忍不住问出来:“陆子鸣,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错你也能犯?她怀孕多久了,你不要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她很少这样在外面失态,就算是质问,音量也并不大。他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之前我的确不知情……直到上个礼拜,她来找我,说怀了我的孩子,求我救她父亲……”
她才想起母亲之前在电话里暗示她的话。一切来得这样巧。
陆子鸣见她不作声,走上来想拉她,她退了一步,还是沉默的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你开车来了吗?我们回去再说。”
她又看了眼医院,终于妥协,把车钥匙递到他手中,然后看着他在停车场开车,倒车,慢慢的停在她身旁,用期待的目光望住她。夜色很重,星光很淡,一切都那么模糊,仿佛梦境,那么的不真实。她只希望,一切真的只是场梦,就在不久前,她还沉浸在几乎触手可及的幸福中。
她平息了一下心情,拉开车门问:“你安排她住院了吗?”
陆子鸣坐在驾驶位上,一边盯着后视镜倒车,一边说:“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阵,她刚睡了,我就没吵醒她。等她身体好一点,我再给她安排地方。”
她几乎从座位上弹起来:“你难道打算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陆子鸣怔了下,车子还没开出几步,又“戛”的刹在了路边。从这个角度,看得清他攥着方向盘的手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你头脑发热不要紧,不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他终于抬起头,艰难出声:“我知道该怎么做。”
雷允晴嘴唇微张,还想说什么,可是嘴里只有一片苦涩。凭什么她要去扮那个恶人?只要她把乔佩的住院病房号透露一点儿给老太太,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心想事成。
他却像猜到了一样,转过脸来看着她:“囡囡,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并没有直接答应,只道:“你先说。”
“不要去动她。”他说得简洁,话音里却透着一股果断和狠厉。她平白他不是在请求她,只是在警告她。而他的目光,依旧深邃如海,密密的将她包围,让她毫无退路。
雷允晴苦笑了一下。不管是陆老太太,还是母亲,甚至茵茵,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都不会放过乔佩,而最不想这孩子生下来的人,一定是她。可她没有那么傻,还不至于冲动到亲自去动手,他又何必非要逼她答应呢?
见她犹豫,陆子鸣又说:“她瞒着我,一个人怀着孩子三个月,过得很是辛苦。我亏欠了她很多,也亏欠了你。囡囡,你相信我,等过一阵子她身体好一点,我就会去劝她把孩子拿掉……可是,我不希望动手的那个人是你。你懂吗?”
三个月……那该是他刚回国的时候了。她终于明白,婚姻和爱情一样,无法强求,不是你的,永远也求不来。就像她以为她已经摘到了幸福的果实,可是一切来得突然,轻而易举的就毁掉了她的一切。
她觉得很累,扭过头去,哑声说:“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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