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办公室打开的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叫好声。芳儿闻声,走到窗户跟前,笑着说,这几个小厮现在没我在,也能弄出些气势来了。老过也走到窗户前,问芳儿,下面这些人,你都认识?芳儿说,就是烟畴楼里的几个小厮,都在跟我学功夫,算芭小姐让他们去街边设摊表演功夫,是为了替烟畴楼添一些人气。老过说,其中有一人懂得闭气功。芳儿笑着点头。这时从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丫环高声喊,二小姐回来了。老过跑到办公室门口,算芭也正好跑到那儿,两人的眼泪都已噙在了眼眶内。芳儿立即说,别哭,这是喜事儿。两人都破涕为笑。在办公室里坐定,老过向算芭特别介绍了老特工,当说到老特工的职业时,老过嘴里一个“情”字儿已经说了出来。老特工立即说话,打断了老过下面要说的内容,是在烟铺里做事儿,今天想请算芭帮我们老板一个忙,我们烟铺要做一笔生意,求算芭助烟铺一臂之力…… 老过在心里骂,到底是站里年纪最老的特工人员,经验丰富,娘的?起来……算芭说,是做烟草生意吗……不,老特工说,接着拿眼看房间里别的地方,等芳儿出去后,才说,做药品生意,这东西来钱快。算芭点头。你们的底手是多少?算芭问老特工。老特工听不懂,看老过。老过哪里懂得?他看算芭。算芭这时的心思已放在了为烟铺做药品生意这件事儿上,所以别人再拿眼瞧她,也是白瞧,她还是这样说,你们烟铺要做药品生意,总得有个底手呵,这事儿得先商量好,先有个准备。老特工看老过看了几分钟,但得不到答案,他干脆去看算芭,想看了算芭,可能会得到一个解释,要么就问吧,但怕脸上挂不住,先还是看着。算芭说,你们认为不方便跟我说,那就先别说,但底手还是要有的。不说了,她不对“底手”加以说明了。老特工心想,上级交给我们任务,一定得想办法完成,不能让算芭的某个说法给阻挠了,可是她不说了,怎么办?这时芳儿走进来,他对算芭说,二小姐,酒菜备好了,再过一会儿,可以开吃了。算芭点头。从窗外又传来一阵观众的叫好声,这声音让老过、老特工听得都有点心动,他们真想跑下楼去,站在街边,看几个小厮做拳脚表演。叫好声又起,但显得有点乱,甚至好像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骚动。老过走到窗口,俯身一看,明白了,是有人来踢场子了,来人虽不是一身武士打扮,却真的是懂点武术的。老过回头,对屋里人说,街边的场子有点撑不住了,有人在单挑小厮出手。芳儿跑到窗口,往那儿瞧,随口就说,不好,那人又来了,说罢,回身就奔下楼去。老过也走,走出去了,再转进来,对老特工说,去看看。老特工巴不得去看上一看,于是跟着就走。两人走到烟畴楼门口,算芭追上来,喊,等等我,三个人汇合,来到场子边。
有一个人在场子上与小厮作对走拳,起先还是势均力敌,但到后来,小厮就有些不行,被那人在胸前寻了一个空档,起单指进入,手指尖朝胸口一点,小厮哇的一声叫,倒在地上,但小厮爬得也快,起来后,朝对手作揖,承认失败。芳儿来到这儿,只盯住上次路过这儿并将自己打败的那个人,但此人现在只是站在场地边,没上场子,而在场地上打败小厮的那个武士是个新货,芳儿从没见过,不管了,上去把这人弄下来再说。芳儿推开前面几个观众,走到场子上,先对来人作揖施礼。对方没有回应芳儿,连一句话儿也没有说。芳儿想,碰到了一个哑巴,想想这人可能真是哑巴,因为这人在场子上从没说过话。不管,开打,芳儿上前,接住来人单手,就是这只手将刚才的小厮点翻在地,芳儿五指紧缩几圈,来人痛得哇哇乱叫,跪地求饶,来人败了。芳儿这一手是火烤掌中的一招,叫“梅花抓”。来人败是败了,但仍然没有说话。不管,芳儿已认定他是个哑巴,芳儿又在等场地边那个曾打败过自己的人上来与自己作对厮打,要打败他,以雪过去的失败之耻。那人果然要出手,他从身上掀掉一件衣服,抖抖双肩,慢腾腾站到芳儿跟前,嘴里说,认识你。两人是认识,所以不用虚招,一开局就来实的。芳儿在这之前,有过思考,本想往掌上运功,让掌上冒起火焰,然后一掌定胜负,但不成,这样来对付他,未免太冒失,掌力不易控制,搞不好,一掌过去,会要了他的老命,他的身子将被击碎,甚至会尸骨无存,不能够,还是走几路火烤掌的普通套路,到时再看结局如何。芳儿用火烤掌中的普通套路,与那人在场地上走了十来个回合。芳儿正在逐渐走下风,那人慢慢掌握了主动权。芳儿倒是不急,他边往四面空地上退去,以获取更大的空间,边偷偷往掌上运功,等到双掌微烫,便可去击打对方,但不能让掌上冒出火焰来,出了火焰,再击对方,后果就惨了。可事情后来不是这样,老过在场地边看着,看芳儿有些招架不住,为了吉府,为了女儿的烟畴楼……出手,老过出手了,腿上功夫运到,身体轻飘如树叶,往场地中间飘去,入场后,身体便倒下,也像一片树叶,飘落在那人腿脚前,倒下的老过起单手,去摸了那人脚背,那人脚上穿着布鞋子……布鞋子上的布片儿……布片儿底下的脚背皮肤……一大片……一大片……布片儿连着一大片脚背皮肤,跟随老过的手,飞上空中,老过的身体本来倒卧在地上,现在也随手掌飞了起来,一直飞到离地面丈把高的地方,老过才慢慢飘落下来,其势也像被风吹落的一片树叶。老过站定身体,再看那人,那人早已痛得昏死过去,连一声叫喊都没说出口。布鞋子上被摸下来的布片儿连着血肉模糊的一块皮肤,从天上落下,正好掉在芳儿脸上。芳儿突遇这事儿,哪里还有心思往掌上运功?赶紧熄了掌上热度,伸手把布片儿和血肉相连的皮肤从脸上揭下来,再走过去看那人。算芭一看,不好,出人命了,而且是自己亲爸杀死了人,算芭慌乱得没了主张。到底是老特工,他走到那人身旁,先看脸色,还好,只是昏迷,老特工弯腰去掐那人的人中。醒了,那人醒了,他的双脚动了起来,慢慢地,腿也弯曲了,人坐起来,一坐起来就说,以后不敢逞能了,烟畴楼里都是高手,说完,就喊,徒儿,徒儿。徒儿就是那个哑巴。师傅被徒儿扶起,师傅关照徒儿去向芳儿作揖,感谢芳儿对自己手下留情。原来那人弄错了,他以为自己是被芳儿打败的。原来芳儿也弄错了,哑巴不是哑巴,哑巴是日本人,一般中国人说的话,他听不懂,只有师傅说的中国话能够听懂。原来四周的观众不是不出声,而是被这突发的情景惊呆了,出不了声,现在好了,在场地周围,观众爆发出了震天的响声。原来算芭是有良心的,她看那人虽然没死,但已经受了伤,便要去叫医生来替那人看伤,可那人不愿意,他说,我们练武之人比试功夫,生死不论,受了伤,无需医治,算芭说,这个不成,又令人拿来十个银元,送予那人,算芭说,收下,不收不成,那人无奈,只得叫徒儿把银元收好。算芭等师徒两人走后,朝众人挥手,说,今天散了,过些日子,请大家再来观看,但别忘了去照顾烟畴楼的生意。众人嘴上高声答应后,便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