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4

目录:四脂四壶| 作者:潘小纯| 类别:历史军事

    那天芳儿在柴火房里劈柴,听门外有人敲门,打开门,是骆花,芳儿刚要使坏主意抱骆花,骆花忙后退一步,退到门外,并对芳儿使眼色,芳儿猜到可能有事,果然,顾福礼跟在后面,顾福礼从门外墙角突然转过来,朝芳儿笑,芳儿已是一半身子挤在房间里,一半身子来到房门外,芳儿吓了一跳,也对顾福礼笑。骆花拉顾福礼进柴火房,关门,等了一会儿,对芳儿说,我跟顾福礼说了你那只金蟾被卖掉的事,芳儿,你去问问,顾福礼手里的金蟾也想出手。芳儿一听,是这事儿,好,行,我去找日本人谈谈。顾福礼说,为什么要找日本人?日本人给的钱多,日本人说话算数,芳儿说,不过你得付给中间人一些钱,不然谁肯冒这个风险,去和日本人交往?被吉府知道,也是半条命的事儿。要付多少?顾福礼问。一千银元,两个中间人,我们这边是我,日本人那边也有一人,你得给中间人每人一千银元。顾福礼伸伸舌头,认为贵了。芳儿说,那就算了。骆花推一把顾福礼,你这个死脑筋,东西卖了,可以得银元,干放在自己身边,有啥意思?顾福礼最后同意照芳儿的意思去办。

    芳儿绕过老过,绕过川次郎,直接找那个买过自己金蟾的日本人,日本人出两万银元,事儿成了,日本人给芳儿五百银元的介绍费,芳儿回头问顾福礼要介绍费,顾福礼按照说好的数,给了芳儿两千银元,一千银元由芳儿拿,另一千由日方介绍人拿,可是,哪来的“日方介绍人”?最后,顾福礼卖掉金蟾,得了一万八千银元,芳儿凭了空名头,得了两千五百银元,芳儿应该得的银元是五百,他多得了顾福礼两千银元,而芳儿的金蟾也是从顾福礼手里讹来的,虽说顾福礼的金蟾来路不正,芳儿还与顾福礼的相好骆花睡觉,虽说骆花自身问题也大,但从这些事情上看,芳儿,四芳哥儿,这个吉府里的小厮,这个吉府里的“姑爷”,这个吉府女主人彩主儿的性伙伴,才是最坏的一个人,起码在吉府小厮里面算得上是最坏的一个小厮。

    后来事情还是出在骆花身上。骆花嘴快,嘴快哪,得了那么多银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讲,一定得讲,逢人就讲,这要是不讲的话,骆花心里会有多难受?所以,骆花逢人就讲,逢人就讲,这事被说得太勤了,就变成了吹,府里的丫环、小厮大多数都不信骆花说的事,一个个都对骆花说,你吹吧,你吹吧,你吹吧,你吹吧,一万八千银元,你吹吧,你吹吧,不信,肯定不能相信,但事情也不全是这样,大多数丫环、小厮是这样,不信,但仍有少数人听了这个消息,有点心动,会不会是真的?骆花的男人顾福礼正在当铺做事,经常要出外收东西,要是顾福礼私吞了一件古董,这倒是有可能的,少数人聚在一起议论这事儿,后来有人说,去告诉黄斤,让黄斤去问骆花,骆花告诉黄斤,这是真事儿,黄斤回来跟黄由说,黄由分析,让骆花请客,她得了那么多银元,肯定愿意请客,骆花不愿出钱请客,那么可以肯定,她在吹牛,吹吧,吹吧,吹吧,黄斤真也就去让骆花请客,骆花怎么不请?请呵,黄斤吃过骆花的东西,回去直接向彩主儿告状,彩主儿立马叫人把顾福礼、骆花抓来,好,事儿有了。

    在吉府的一座院子里,顾福礼、骆花被五花大绑,他俩被彩主儿叫人已经打了有五、六回大板子,顾福礼还受到烤烫的铁器烘烤,身上、脸上有多处被烫焦的伤痕,骆花的伤主要是被板子打的,一滩滩乌黑血迹在全身各处出现,两人都昏死过去几次。当两人再次醒来,眼前出现了一包东西,这只包熟悉,是骆花藏银元的那只大布包,应该还有许多只大布包,里面都藏着银元,一共是一万八千个银元,每个银元面值一元。见到这只大布包,顾福礼和骆花都明白了,银元没了,被吉府里的人从屋子里搜出来了,两人哭哪,泪如泉涌,这下真的是完了。

    大先生带着小厮走进院子,他坐在椅子上,并不说话。两个小厮过来跟大先生耳语几句,大先生挥挥手,小厮上去解拴住顾福礼的绳子(顾福礼是被拴在一根木柱上),小厮一边解绳子,一边说,顾福礼,你别怨我们,现在要把你绑上大石头,沉到井里去,让你做个井底水鬼。骆花哇的叫起来,哭声更大。顾福礼也哭道,我私吞金蟾是不对,银元府里都拿走,我一个都不要,只是别弄死我,把我赶出吉府,我也认了,别弄死我。大先生说,还有呢?还有谁同你们两人一起做了这件事儿?光凭你们两个小畜生,怎能找到这么大一个买家?说出来,饶你们不死。顾福礼不想供出芳儿,吉府就是把自己赶出去了,自己也可以找芳儿,向他讨回几个银元,芳儿不肯的话,就去告发他,现在把芳儿说出来,自己是一个银元也得不到了,出了吉府,就只得去帮人打零工,打不到工,只能沿街乞讨,那么今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可骆花不顾这些,她不想死,实在没了法子,就把芳儿是合伙人一事说了出来。

    芳儿这几天也是不巧,他得了许多银元,柴火房里的柴火就不劈了,整天不是拖着老过下馆子喝酒,就是自己一个人跑到赌馆去赌钱,或者跑到妓院去睡婊子,连吉府都不回。真是不巧,当吉府派人来抓芳儿时,芳儿正好喝了酒,在街上走,准备去赌馆赌钱,几个小厮见芳儿走来,一拥而上,没等芳儿反应过来,绳子已罩满了芳儿全身,连下面的腿脚也不放过。芳儿为什么反应慢?一是因为喝了酒,二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顾福礼、骆花已经出了事,不然凭几个小厮,怎能将芳儿在当街捆了?

    把芳儿捉来府里,不让他与顾福礼关一处,大先生要单独审问芳儿。嘿,这事倒省力,当大先生问芳儿私吞金蟾的事,芳儿立即说,我是从顾福礼手里要来了东西,现在已经卖给了日本人,是老过介绍的,老过也得了钱,我的钱只用了很少几个,余下的都在我的小屋子里,你们派人去搜,钱都在。大先生听完,也不打芳儿,一边派人去芳儿屋子里搜银元,一边去向彩主儿汇报。

    彩主儿听完汇报,嘿嘿冷笑,说,把老过抓来。大先生说,二先生在情报站里做事,我们要抓他,怎么抓?彩主儿又是冷笑,你就跟他们的头明说了,说老过偷了家里的钱,要用家法治他,看情报站管不管得了我们吉府的家事?

    大先生去了情报站,依照彩主儿的办法,去和站里的头说,果然灵验,站里让大先生把老过抓了起来。

    到得吉府,大先生一问,老过立即说出来,而且说得很细,连川次郎也被说了出来。

    大先生再向彩主儿汇报。彩主儿说,打住吧,人就抓到这儿,这日本人我们管不了,还说,大先生,这一次要给这几个混蛋一点厉害的颜色看看,每人都给我剁掉一条手臂,而且要剁右边的手臂,老过、芳儿剁了手臂,仍然留在府里,顾福礼、骆花剁掉手臂后,先帮他们治伤,等伤口治好,再把他们赶出府去。大先生没话可说,转身去办此事,大先生离开前,又听见彩主儿在房间里冷笑,这笑声震得大先生浑身打颤。

    四个人被放倒在吉府的一座院子里,一把铡刀被抬到院子中间,大先生说,你们四人,自己做事,自己承担,彩主儿发下话来,你们每人要被剁掉一条手臂,而且是右手臂,二先生、芳儿断臂后,仍留在府里,顾福礼、骆花断臂后,先在府里养伤,等伤势好转,立即赶出吉府。老过、芳儿、顾福礼闻言,都大叫起来,边叫边哭,响声震天,只有骆花一言不发,小厮细看,骆花躺倒在地上,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四人分别被铡去了右手臂,地上鲜血流成了河。现在安静了,四人都痛得没了知觉,像死人一样倒在地上。在铡手臂的时候,三个男人挣扎得厉害,骆花却不是那样。

    老过被铡后,彩主儿派大先生去通知情报站。但大先生怕被站长训斥,因为老过也算是情报站的外围人员,吉府把老过铡了,这可能要有后果,大先生左思右想,得了一条妙计,他跟站长说,老过偷家里钱,按家法,被铡去了手臂,但老过暗地里和日本人来往,老过有可能是日本人派在情报站里的特务。当晚,情报站开会,会上决定情报站全体撤离,换地址,换人员,并且从此不再跟老过有任何来往,如果发现老过真是汉奸,情报站应立即除奸,将老过杀死……这样一来,老过就没地方可去了,只得留在吉府混日子。

    顾福礼年轻力壮,身体底子好,伤比骆花好得快。有小厮向彩主儿报告这事,彩主儿说,顾福礼这个畜生,倒是行,他的伤口愈合了,按理要被赶出府去,但骆花伤口没好,还不能离开吉府,咱吉府也是诗礼传承之家,讲的是礼义,事情不能做得太绝,等骆花伤口也好了,到时再把这两个畜生一起赶出府去,走的时候,每人给两块银元,别忘了,给两块银元,娘的?起来,私吞了我们的东西,还要给银元,让他们走人,娘的?起来,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主子?小厮闻言,便称赞彩主儿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