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我都没有看上他一眼!”这一句话有点让梅琮佳失望。
院长妈妈的声音有些酸涩,说道,我本来是江苏人,二十一岁那年高中毕业以后,为了给弟弟挣上学费,一个人来上海打工。到了这里,我谁都不认识,好几天过去了,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也没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过来一个男人,他说他的表哥在他们镇上开了一个纺织厂,就需要我这样的女工,他那里管吃管喝一个月四百块钱,问我去吗。他没有把那份工作说得天花乱坠,我反而更放心了,四百就四百!等他把我卖给一个五十几岁的人忙着数钱的时候,我才知道领我来的是个人贩子……院长妈妈擦去脸上的泪水接着说,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把我锁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在那间屋子里,晚上就过来**我,孩子,我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
梅琮佳心里像堵了一个棉球,喘不上气来。
院长妈妈说,她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快要生的那几天,老头子就放松了警惕,把铁链子给她打开了。
梅琮佳说,你……逃跑了?
院长妈妈说,跑!我干嘛不跑!不跑我这辈子都是活死人了!大道儿我不敢走,就往没有人的地方钻!我跑了两天两夜,一点儿方向感也没有,竟然又跑回了上海市区!我终于支撑不住了,在一个废品收购站的旮旯里,我生下了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他,他刚生下来就死了……我是昏迷的时候,被好心人送到医院里去的,醒了之后,医生告诉我孩子还没到医院就死了,而且,我以后都不可能再怀孕了!
梅琮佳含着眼泪问,你回家了吗?
院长妈妈摇摇头,泪水又来了,说,那个家我回不去了,我也没有脸再回去了!你想想,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个姑娘,一晃眼的工夫,我成了一个女人,有过一个孩子的女人,还是个不再完整的女人,我还能回家吗?回去之后,我的父母,弟弟,还有我的亲戚朋友,他们该怎样看我,我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实,他们怎么会接受呢!我会生不如死!我宁愿我的家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梅琮佳垂下眼帘,泪花在眼睛里蓄藏着,她可以理解院长妈妈当时的心情!她对院长妈妈说,妈妈!他们是你最亲最亲的人啊!我相信他们会接纳你!
院长妈妈说,也许吧,也许我的家人一直都盼着我回去!其实,我并不是躲他们,而是不敢面对我自己,回家就意味着自己身份的一种回归,我躲在这里,我只需要知道,我是这些孩子的妈妈就够了!
梅琮佳问她,你是怎么来孤儿院的?
院长妈妈说,我身体恢复以后,警*察问我家在哪里,我说我没有家,家里的人赶上水灾都失散了,他们就把我暂时安排到这个孤儿院里帮忙……我来了就不想再走了,一方面我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了,我怕极了自己流浪的生活,另一方面,一看到这些孩子们,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是滋味。琮佳,也许这就是命,老天让我失去了做一个孩子母亲的权利,却让我来给这么多苦命的孩子当妈妈!
梅琮佳爬到院长妈妈的床上,把院长妈妈拥到怀里,说,妈妈,一切都过去了!
院长妈妈哭了,却幸福地笑着说,是啊,都过去了,孩子,你说得对,这人世间生生死死,恩恩怨怨也就这么回事儿,什么时候都得抬起头往前边看,逃避是没有用的!
梅琮佳重新认识了院长妈妈,她是个不幸的,同时是个不平凡的女人,她的一生可能与“幸运”两个字沾不上边儿,可是她却让梅琮佳明白了一件事――心无止境,爱无止境,心在,爱在,我们身上永远有一盏灯,照亮我们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