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潮走的第二天中午,梅琮佳正在家里洗衣服,听到桌子上手机的震动声,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肥皂泡沫跑过来。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许宣”,有些迟疑,“喂――”她应了一声。
电话那端却传来许宣的哭声,“琮佳,龚潮……车祸,龚潮出车祸了……正在四医抢救,我们现在都在呢,你……你……快点来……”
“你说……什么!”梅琮佳顿时如五雷轰顶,许宣呜呜地哭泣声,更让她六神无主,她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龚潮……他……严重吗?”其实在她脑海里一下形成一个念头――他会死吗?可是她没这么问,因为这句话对龚潮,对她自己都太残酷了。
“我……也不知道,正在抢救……”
梅琮佳瑟瑟地放下电话,她似乎一下掉进了万丈泥穴了,只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已经很难去感受痛痒了,老半天才回应上来――龚潮在医院呢,在医院……龚潮现在生死未卜……她门都顾不上关,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
医院的长廊里,康博文诚他们都焦急地在急救室门外站着静候着医生传唤,犹如虔诚的教徒静候着上帝的福音一般。除了他们几个,还有一对父子,从父亲的衣着大约可以判断出是一个海上的渔夫,他的皮肤被海风吹成了紫红色,他怀里的儿子也就四五岁的光景,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抱着父亲的脖子。
那个父亲看上去比康博他们更心焦,每当有个穿白大褂的走过,他都急急地上去拦住,“求求你们了,大夫!救救他吧,无论花多少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他救活啊……”“他是为了救我儿子,才被汽车撞的!”“好人啊,这样的好人,你们一定得救活啊!”“求求你了,大夫,我……我给您下跪……要是他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们进进出出,行色匆忙,最后他也在一边沉默了。
梅琮佳站在长廊的一头,她远远的看到了康博他们,扶着墙根站住了,几乎用尽全身的气力却很轻声地问了一句,“龚潮他……怎么样?”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所有的人抬头看她,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回复她,从众人的沉寂当中,梅琮佳慢慢地走到康博面前,安静地说,“他……死了吗?”
康博无奈地摇摇头,“还不知道!”
许宣走过来,握住梅琮佳的手,她的手出奇地冰冷,“你先坐下歇会儿吧……医生会尽力的……”梅琮佳像浑身散了架似的,身不由己地坐到长椅上。许宣低头,竟发现梅琮佳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她却丝毫没发觉,她的脚被什么东西划破了,鲜血直流。看着梅琮佳白色棉袜上渗出的股股鲜血,许宣再也抑制不住了,终于哭出声来了,她慢慢地蹲下去,伸出手去捂她的脚。
梅琮佳坐在长椅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似乎等待着什么,又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微笑,在这样一个宁静的空间里,她完全忘记了龚潮的生死,似乎眼睁睁地看见他就在眼前一样。
那个带孩子的父亲看到眼前的情景,明白了这个坐着的女孩就是龚潮的亲人,他试探着走到许宣身后,也不敢冒然去打搅这个出奇地冷静的女孩……
梅琮佳突然被什么拉回了现实当中,她诧异地望着面前这个抱孩子的男人,“你是谁?”她挣脱了许宣手里的脚站起来,“龚潮呢?……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车祸?”她使劲摇头,“车祸,是谁告诉我龚潮出了车祸?”
许宣这才絮絮叨叨地抹着眼泪说,“今天早上,我们刚到度假村,车一停,我们都下来了!……就看见这个小男孩,一个人摸索着在马路上跑……有车过来了,眼看就撞上这孩子了,哥……一个跟头翻过去,把孩子推开了,自己就扎到车轮子下面去了……我们找当地大夫给他包扎了,可是人家说他伤得太严重了,得到市区大医院……”
“……他会死吗?他会残废吗?”梅琮佳每个字都让自己感到深入骨髓地痛,梅琮佳实在没有办法接受,昨天还亲吻过她的人儿,今天就这么成了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