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言难尽啊!”
姜游的叹息使吕布为之愕然:“思归何故长叹?难道说你那里的县治不宁?应该不会吧?前番为兄与玄德相争,徐州周边郡县多受波及,可唯独只有你的县治临海而偏远,未受过什么损害才对。”
姜游道:“将军有所不知啊!临海县治其土地贫脊,并非产粮之地,在此之前一直是靠煮晒海盐为主业,再用海盐去往别的郡县换置粮米,再就是靠渔民们捕鱼捕虾用以充腹。本来靠着渔盐之利,我那边是能赚回些余钱余粮,这两年下来也算是小有积储,不然上次我也拿不出多少钱粮去送与将军。可是现在……”姜游故意的摆起了苦脸。
吕布见状自然是追问:“怎么?你还能有何难处?”
姜游“苦叹”道:“将军莫要怪我在这里发几句牢骚。这一者,现在正是春夏交替、青黄不接之时,本县用盐鱼去往他县换置粮米不及秋冬之季那么好换;二者,当初我当初不是劝谏过将军,希望将军能严勒部下,不要去滋扰百姓的吗?这春夏之季,哪家哪户都无甚存粮,而将军的部下……哦,我绝无怪罪将军之意,怪罪的是那些假借将军名号去滋扰百姓的无耻小人,明明中饱了私囊,却将骂名都归究到了将军的身上,这些小人最是可恨!这两月以来,不知有多少百姓因家中存粮被这些小人劫掠去而断了活路,不得不背井离乡去往他处找口饭吃。”
说着姜游又叹了口气:“我当初复兴盐鱼之业,在徐州多少还算是有那么些的虚名,这两月之中就有两千多流民逃亡到了我的县治之中。我有意暂且安顿下这些流民,勿使其成为山野亡命之徒,就把我仓中尚存的那些粮米都拿了出来赈济。只是我那小县又能有多少存粮?这两个月下来,我县中的仓禀已经快要空了。”
吕布疑惑道:“你那里都会没钱粮?”
姜游再次苦笑:“将军啊,刚才我不都说过了吗?沿海之地土地多为盐重之地,因而都不是什么产粮之地,全赖鱼盐之利以补之。说到这里将军也莫怪我有些私心,上次给将军送去钱粮之时我还算过,本县仓禀中所余下的钱粮,本来支持到今秋收粮之时还会有些盈余,可是现在……哦,月余之前我让舍妹李雪带着几只大船,沿海路南下去往江东一带,想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弄些粮米回来支持一下,可是到现在都还未得回音。唉……”
不知道是不是姜游的“苦”感染到了吕布,吕布也跟着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姜游的肩头道:“不用说了,你这么帮着为兄,为兄当然记着。而你也不能为了帮为兄,就弄得你自己那里没有饭吃吧?你啊,就是心软,那些流民你理他们作甚?河北与两淮皆是粮广之地,你把他们赶去这两处地界不就行了?”
姜游心说这种话我好像在明清史料里经常会看到,反过来你吕布还真是没什么远见。汉末时期天灾连年,再加上黄巾之乱与诸候纷争,人口基数已经开始锐减,有远见的诸候都在拼命的控制领地内的人口以防止防流,怎么到你这里却还往外赶?哦,真的抢了别人的粮食之后就不管了?那没兵源、没补给的,你到时候打得过谁啊你?
不过眼下嘛,姜游还是长叹了口气,缓缓的摇头道:“我于心不忍啊!”
吕布又拍了拍姜游的肩头:“做人不要那么心软,否则死的就是自己。罢了罢了,现在天过已过午后,你又把这多战马交还给我,你自己的这些人反到赶不回去了。反正这里离徐州城也不远,你今日就去徐州城中暂歇一夜,明日我再安排车杖送你们回去。”
“啊,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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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少说,到初更时分,姜游一行人已经在徐州城中的驿馆中住了下来。而在吃过晚饭之后,姜游就一直坐在窗台那里发着呆,想着心事。
“这次的事,吕布这里是摆平了,而且我向吕布狠狠的哭了一回穷,诂计吕布在一段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把手伸到我那里去。不过吕布虽然还算好应付,陈家这里却很麻烦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给我来个阴招,我还是尽量的小心点的好。”
想到这里姜游摸了摸身上的通讯器,想问问李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转念一想还是作了罢。李雪那边是现时点的一个关键所在,直接关系着日后能不能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如果现在只是因为这点事就提前行动的话,搞不好会直接影响到原定的计划。
“该忍的时候还是忍一忍的好,再说现在也不是真的就过不下去。再说从史料上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袁术差不多就要对刘备下手了,也就是要闹出吕布‘辕门射戟’的事件。换句话说,我只要再稍稍的忍一忍,吕布就会在刘备与袁术之间分分合合的,多半会有些自顾不暇,又哪里会想得到我那里去?差不多的时候送去些钱粮,安安他的心也就行了。其余的事,老子也顾不上的说。”
正思索间,从人忽然来禀,说是陈宫求见。姜游闻讯楞了一下,心说你陈宫这个时候跑来又是想干什么?
请陈宫入座奉茶,姜游正在心中揣磨着陈宫这次来的用意,陈宫却挥退了屋中的侍从,直截了当的向姜游开了腔:“姜思归,听说你收留了两千多的流民,还将仓中不多的钱粮都取了出来赈济这些流民?”
“啊,确有此事。”
陈宫看看姜游,忽然冷笑道:“姜思归,你真的好心计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不过是个胆小怕事、但求偏安之人,但今时今日我方才明白,你一直是在隐忍不为、养光韬晦。你的连云县城将会有大批流民之事,只怕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吧?”
“!!!”姜游心中大惊,但亏他的反应也快,马上就借着脸上的惊愕之相反问道:“公台先生何出此言?”
陈宫依旧冷笑:“温候初取徐州之时,各郡县之长都取观望之态,唯独只有你马上就送来了大批的钱粮讨好温候,并恳求温候能严令士卒不去你的连云县城生乱。而在这两月之中,温候为求能与强敌相抗,不停的在招兵买马、屯草积粮,各郡各县都有为温候所掠,也唯独只有你的连云县城独免。而四处流民渐多,去往你处的自然不会少,你若是适时的将这些饥流之民收编为卒,兵势自然大涨。再到稍迟一些,只怕你就有了足够的兵力,若是再连结旧主刘备……”
“……”姜游的心中忽然隐隐约约的明白了点什么,当下借着这点隐约的感觉,姜游把脸沉下了来,反向陈宫喝问道:“陈公台,你还是当初的陈公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