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正月中,冀州邺城。泡书_吧(PaoSh8.COm)
老曹可不是个穷兵黩武的人。在花费了那么多的气力攻克袁氏的大本营邺城之后,现在对手上的军队正在进行休整,稍迟一些才会对东面的袁谭发动攻击。
再怎么说,攻克邺城等于是动摇了袁氏的根基,而长久以来,袁氏一直都是老曹最强大、最可怕的对手。现在能够坐在邺城中华丽的宫殿之中饮宴谈笑,老曹多少总会生出几分自得,至少这会儿他就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宝座之上,听郭嘉禀报各处的事情。
其他方面的事都好说,基本上都在老曹的预料之中,唯独有一件事引起了老曹的注意:
“奉孝你刚才说什么?不久前南皮东面的近海之处曾有两支海贼在海上交锋?”
郭嘉用力的点了点头:“其中一支乃是久在东海诸郡劫掠为患的管承(《三国志》曹操传中见载的人物),其众以淳于为巢。自主公起兵攻伐河北时起,管承趁乱多有在平原、南皮一带的沿海劫掠百姓。至于这另外的一支……”
老曹皱了皱眉:“查不到来历?”
郭嘉摇摇头:“查不到,以前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股海贼。不过据嘉所遣出的细作回报,管承其众不下五千,大小船只约有三百余只,一战之下竟然几致覆灭!后来细作有找到几个漂回海岸死里逃生的小贼,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海贼,其舰船不过十余只,但都是连他们都未曾见过的巨舰,而且在海战之时,竟然连帆都未曾升起过。用这些小海贼的话来形容,海战一起当真是虎入羊群……不,他们连羊都算不上。与那些巨舰相比,他们的那些船只根本就与鸡鸭无异!”
郭嘉的形容很贴切,而老曹也不是没见过船只的人。听郭嘉这么一说之后,老曹大致的可以想像出当时的情景,立时间便紧锁起了双眉道:“五千余众,三百余只海贼艨艟,只一战就几致覆灭……这股没有来历的海贼,其战力绝不可轻视!奉孝,确实查不到他们的来历吗?若事有可为,孤很想将这股海贼收归孤的帐下,日后也必有大用!”这时的老曹其实已经有了南征之心了。
郭嘉再次摇头:“查不到。一般来说,海贼干的虽然是海上的勾当,但总归会有自己的停靠之巢,可是在青、徐、幽各州的沿海,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股海贼。再依那些个死里逃生的小海贼所说,这股海贼由东而来,可能是东夷某国的海贼也未可而知。”东夷,汉时对东面的三韩、倭等外族地区的统称。
“东——夷——!?”老曹一听这个词,两条细眉差点没拧到一起去。老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明白现在的自己虽然实力大增,但想把手伸到东夷那边还很不现实。另一方面,老曹现在对统一北方的大业已经充满了信心,但对于这样一只突然冒将出来的东夷海贼舰队,也许在将来是不会成为什么大患,但却绝对的会让老曹头痛不已。再万一万一,这只强大的海贼舰队如果是哪个东夷国家暗中支持的舰队……
郭嘉是最了解老曹想法的人,看看老曹的神情,郭嘉却淡淡的一笑:“主公勿忧。若嘉所料不差,这股海贼绝不是东夷某国的舰队,因为东夷各国大多穷困贫落,他们绝对没有实力养得起如此精锐的巨舰,而寻常的海贼就更加没可能了。”
老曹眉头一挑:“奉孝言下之意是?”
郭嘉又笑了笑:“主公可还记得,曾有一人早在数年之前,就造出了数只可以远洋至海外夷州的海船并借此经商。只是真正来说,在中原这里还没有人知道他能够去到哪里。”
老曹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姜游姜思归?”
郭嘉点了点头:“或许嘉是对东夷各国国情不甚了解,但嘉认为这些贫落之国绝无可能造出如此精良的海上巨舰。而在中原汉土,有能力造出此等巨舰的人,似乎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老曹眯起了双眼:“奉孝此言差矣,轮舰船之业,当以东吴为最。”
郭嘉摇头:“主公莫要忘了,此时此刻的东吴孙氏自顾尚且勉强,又哪里有余力派出如此精锐的舰队北上?再者东吴自孙策死后,孙权以未冠而继业,境内豪强其心未服,若真有如此精锐的舰队,正当留于其境以威慑群豪,又怎会令其北上劫掠?相比之下,这个姜思归反倒是没有这等顾虑。除此之外,一则是他有个自海外大国归来的妹妹,知晓舰船之艺,造得出精锐海船;二则姜思归经商多年,且有夷州为家,所以他不但造得出,而且还养得起。”
说着郭嘉又笑了:“主公,这数年来,姜思归送来许都的厚礼若是折换成钱粮,恐怕都可以组建起一支万人之军了吧?”
老曹稍觉恍然的点了点头,但心念一转间怒意就涌将了上来:“这个姜思归!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当年他自许都叛逃,孤不念他之罪,并允许他的船队继续在连云行商,他现在却干起了海贼的勾当!这分明是得寸进尺!”
郭嘉劝谏道:“主公勿恼。其一,嘉现在还只是推测,并不敢断定这股海贼就是姜思归所遣;其二,若真是姜思归所遣,以他对主公之恭敬,嘉料想他意在取利,却不敢真的开罪到主公。”
“何以见得?”
郭嘉分析道:“自古之士,终难逃名利二字,至少他姜思归就绝对不是什么视名利如粪土的清高之士。他如果真的开罪到主公,则徐州商利必然断绝,而他又没有与主公争夺郡县之力,将可以出产他所需商货的郡县据为己有。强自与主公争战,他会亏到天上去。他是个聪明人,断然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这是利字一面;至于名嘛……若是嘉所料不差,他的舰队在攻灭管承之后,只会在袁谭的属领劫掠,如此一来一则可充其私利,二则亦可借此向主公邀功请职,因为他的劫掠会使袁谭属领的沿海之地骚乱不堪,而在必要之时还可以与主公两面夹击,令袁谭首尾不能相顾。”
老曹闻言之后眉头舒缓了不少,再想了想之后便笑道:“那依奉孝之见,眼下又该如何?”
郭嘉亦笑道:“眼下春寒未退,而主公大军征伐至今也已劳顿不堪,许都粮草还有些跟济不上。即如此,主公不妨将大军多休整些时日,一则待春暖之时以便用兵,二则粮草送齐使大军无后顾之忧,三则嘛……不妨看看袁谭那里会不会被蚊子叮咬得不胜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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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叮咬得不胜其烦?实际的情况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袁谭都快烦透了!
甘宁那是什么人?真论起上船打劫这些事,那可是甘宁的老本行!而且这时的甘宁已经是“开爽有计略”,对什么时候能打、什么时候不能打,把握得相当到位。特别是在一举击溃了管承的这股海贼之后,甘宁收编了近两千人,舰队实力也得到了比较大的扩充,而且有这些人在,对沿海地区的地理环境也变得了如指掌。
简而言之,从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到之后连续数次的掳掠,前后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甘宁就从南皮沿海掳走了近万人,而且数次击败袁谭的军队……当然都是小规模的部队。真碰上规模较大的部队,甘宁跑得相当之快。反正他们一上船,袁谭的部队就只能干瞪眼。
掳来的人口当然是先送去了济州,由石韬来先行安置。要安置这些人并不难,因为早在甘宁击溃管承的时候,甘宁就顺手把管承积存下的钱粮一并带去了济州,石韬可以先用这些钱向济州本土的友好部族购换粮食。另一方面,甘宁首战告捷,并从管承部下那里得到了南皮沿海地带的详细情报之后,石韬马上就派出了快船赶回夷州,请李雪另行调派船只与相应的钱粮支援。
大概是在建安十年正月初,李雪收到了石韬的消息,立即启用了后备舰队驰赴济州岛,到建安十年的二月初,后备舰队抵达济州岛,送来了大批的钱粮军需,顺手再把三千多掳掠来的北方百姓往夷州送。简单点说,这种方式像是在分工接力,甘宁的任务就是打和抢,运输这种任务则不需要甘宁去费心,在效率上也有不错的保证。
只是如此一来,袁谭这里可就大叫吃不消了。本身他就要应对西面的老曹随时都可能发动的攻势,而他的东面是大海,本来都不用留什么兵力,可甘宁舰队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分出了部份的兵力去进行防范,可又哪里能防范的过来?也别说袁谭没用,这里得想想明代的倭寇让明朝头痛了多久。再以现在的实力情况,袁谭远比不上明朝,但甘宁的舰队实力却远在那些倭寇之上!
另一头,邺城的老曹闻讯那是开心得不得了,索性让军队再多休整上一点时间,等到袁谭被“蚊子”给咬得头昏脑涨的时候再出兵也不迟。反正这只海贼舰队一直都是以青州为界,从来没有去徐州的沿海地区闹过事。而如此一来,老曹与郭嘉已经大致的能够确定,这只海贼舰队十有就是姜游派出来的。因为除去先前的分析之外,这只海贼舰队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地方,那就是他们抢人口抢得太凶了点,这与姜游的徐州商队一直在徐州地界收容并迁移大量的流民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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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如何先放一放,反正也就那样了,只说姜游于建安十年正月底登船离岸,准备回一趟夷州。数日之后途经柴桑,考虑到乱七八糟的问题,姜游只打算在柴桑停留个三天左右,把该倒换的货物换齐也就行了,并不打算去惊动周瑜。
事有凑巧,江东这边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些叛乱,周瑜一开春就领兵平叛去了,所以这会儿人并不在柴桑。姜游闻知之后觉得门面功夫好歹还是得做一做,于是就让貂婵带上些礼物准备去拜访一下小乔。当然了,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姜游都是有再三的叮嘱过貂婵的。只是貂婵这都还没出发,某位突然冒出来的访客可就让姜游与貂婵头痛到了极点。
“先生,秀姐!许久不见,可曾安好?”
姜游与貂婵哑然对望了一眼,很是无奈的向来客恭行礼:“见过郡主!”
孙尚香对他们根本就不会见外,随意的回了一礼之后就凑到了貂婵的身边:“秀姐,想死尚香了!好几次我都想去襄阳看你们的,可是仲兄拦定了我,我也无可奈何。”
姜游心说幸好你没去!你要真去了襄阳,不闹个天翻地覆那才有鬼了!刘表与孙氏是世仇,孙尚香要在襄阳冒个头,没准就会让刘表给当成人质给扣下来,那姜游是救还是不救?救了得罪刘表,不救得罪孙权,那可是两头难做人的事。
貂婵看看姜游的神情就知道姜游是在想什么,慌忙的向孙尚香劝谏道:“尚香你可千万不能胡闹!你要知道你是江东郡主,不比得寻常的女子……”
孙尚香嘟起了小嘴:“知道知道!秀姐你都快比我娘亲都罗嗦了。不说这些,看你们的样子是准备去拜访仲兄吧?正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姜游赶紧干咳了一声再板起了脸道:“周都督领军平叛不在柴桑,只有小乔夫人坐守家中,我不便前往,所以我就不去了。着阿秀前去也只是尽尽礼数而已。”
孙尚香“哦”了一声道:“那到也是……哎?现在才想起来先生与秀姐为何会在商队之中?先生这是打算回夷州?”
“啊……我家小柔三月临盆,所以我要回一趟夷州。”
孙尚香眨眨双眼,看看左近无人,悄声向姜游与貂婵道:“既如此……先生、秀姐,你们有没有办法再带我去一趟夷州?”
“你开什么玩笑!?”姜游差点没蹦起来,不过还好,头脑尚算清醒,话也没有乱说:“郡主啊!你知不知道上次国太把我骂得有多惨?这种事要是再来一次,回过头来,国太没准会在一怒之下把我的脑袋给砍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孙尚香赶紧在唇前竖起了指头:“禁声禁声!我知道娘亲不许我再去夷州游玩,但这次我偷偷的去,再偷偷的回来行不行?只要我们都不声张,娘亲她绝不会知晓的。”
姜游的头摇得有如拔浪鼓:“郡主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孙尚香抬手一指姜游船上的灯笼:“谁说的?灯笼就可以包住火啊!”
姜游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去,这感觉可真有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味道。
孙尚香再看看姜游与貂婵的为难样,一张俏脸可就苦了下来,双掌一合什,如拜佛一般向姜游苦苦哀求道:“先生、秀姐,求求你们了,我真的好想再去夷州!说出来你们不信,自从上次回来之后,先是被娘亲禁足一月,之后虽然解禁,可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气闷不已。我担心我这样下去真会闷出病来,所以只是想去夷州散散心而已。”
姜游可是说什么也不敢让孙尚香再去夷州,所以这会儿的孙尚香尽管是那么的楚楚可怜,姜游仍然是咬定了牙关不肯松口:“郡主,此事实难从命!罢了罢了,我看周都督那里我也不必去了,这些礼物就劳郡主转交给周都督与小乔夫人,算是姜游聊表心意吧。阿秀,你随我归船!”
姜游这一转身,孙尚香的火气也冒了出来。她曾几何时这样的求过人?更何况从归吴时起,她基本上是一直闷着口气到的现在。一怒之下,孙尚香便向身后稍远处的侍婢们喝令道:“左右听令!此人可能是刘表细作,前来江东刺探我江东军情,还不速速拿下!?”
孙尚香的这些个贴身侍婢其实知道孙尚香与姜游之间的交情,也知道孙尚香这会儿纯属人在气头上的无理取闹,可是自家的主子下了令,她们就得无条件遵从,所以一个个的都刀剑离鞘的向姜游围了上来。
貂婵见情况不对,一反手就想去抽暗藏在伞中的剑,却被姜游手一伸给拦了下来。正不解间,姜游又扭头向船团中正在赶过来的人吼道:“都给我退下!”
众皆不解,姜游却向貂婵甩了个眼色再低声暗道:“她是小孩子脾气发作,不过我正好借此把事情闹大。你回头就去找小乔,懂了?”
貂婵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按住伞柄的手也就垂放了下来。
再看姜游上前了两步,冲着孙尚香举起了双臂再合到一处,那架势到挺像让对方来拷自己的双手……不过汉时可没有后世的手拷:“既然郡主怀疑在下是刘表的细作,那在下就此请缚!”
“哎、哎?我、我、这这这……”
孙尚香也乱了手脚。刚才她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来了点不知道应该说是大小姐还是小孩子的脾气,真见姜游如此“请缚”,孙尚香一反应过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再看孙尚香的那些个侍婢,全都一个个的傻了眼,举着剑呆立在那里,又有谁敢上前一步?
姜游这会儿也是存心的想把事情闹大,而且最好是闹到吴国太的耳朵里去。眼见着孙尚香没了反应,姜游干脆耍起了流氓,冲着码头上东吴的正规士卒喝喊道:“喂——郡主怀疑我是刘景升的细作,你们还不速速过来拿我?”
没有人动。话又说回来,谁敢动啊?别说这些小虾米,就是江东诸将都没有敢惹着孙尚香的。姜游见如此这般,索性走到了某个小卒的面前,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喂,柴桑大牢怎么走?”
“姜、姜先生!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好不好?”
姜游叹了口气:“那没办法,只好劳你受点罪了。”
话音一落,姜游一脚把这个小卒踹倒在地,然后问道:“依江东七禁令五十四斩,我这一下该当何罪?”
“……槛三日,杖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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