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寞:
我曾说过你我都是盛开的寂寞,于是我们喜欢写寂寞的文字,喜欢看寂寞的电影,喜欢寂寞的爱着一个人。今天,我跟你说说我的另外一个朋友吧,她和你一样,也走了,永远的离开了我的世界。我在怀念她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八年前,你告别了人世……记忆中你留给我最清晰的一句话便是:人都会死的,这盛开的寂寞也会有谢幕的一天……怎么样呢?无所谓吧。反正逃不了,也就不想逃了。想不开吧?也无所谓了,反正不是所有的人死的时候都能想的开。于是也就这样了,说一句告别吧,挥一挥手,对周围的人说――我也不是不想停留……(原话并非如此,经过很强的文学加工!并不是不尊重死者,而只是想更好的表达死者的思想……)
后来你把这些话刻在了路边竹林里的一株毛竹上。你说让时间做一个见证,几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人看见。可是你却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变化中的。两年以前,我回家时经过那片竹林,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想去看一看那些字还在不在,岂不料那些竹子早就被人砍过好几遍了。现在的一些新竹子上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小南,我爱你!赵怀生爱刘翠婷等等……忽然发现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好肤浅,真正的爱是只属于两个人的,是埋藏在心里说不出来的。任何的文字在真爱面前也只会显得苍白无力。而他们却在四处标榜他们的爱,在公共的场合接吻拥抱,在大厅广众之下示爱。他们唯恐天下人不知他们的爱有多么的高尚,有多么的伟大,有多么的轰轰烈烈!恐怕他们很难知道,越是热情似火的爱恋消退的越快。细水才能长流,平淡才见真实!他们往往来不及适应爱情消退后的温度,爱情的花期就已经到了。这就仿佛是一场华丽的梦,越美好,醒后就会越凄凉……
当然,我的观点可能是有些偏激了。有人可能要说了:你根本不懂爱,你根本就没真爱过,你凭什么去这样说别人的爱情?至于这点,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过四次。她说,真正爱过的人无论当年的爱情是多么的残缺,多么的不美好,两人都不会后悔的。像我这种说谈恋爱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人,那是因为没有爱过!(并非原话……)我相信她不是有意嘲笑和讥讽,只是现实印象,有感而发而已!像我这种平时看起来――话多轻浮,邋遢好动,没有一点忧愁和沉稳感的人,显得那么土气不说,还喜欢对别人品头论足,讥讽不止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也不可能遭遇爱情的人。平心而论,我也挺讨厌自己的,我内心真实的自己并非如此……只不过,越是像我这般不怎么样的人,自尊心越强,往往对别人无心的一句话而耿耿于怀。于是我的心里就会多上一道道伤疤,每一道伤疤都在时刻的提醒自己。说姓江的你别忘了自己是谁,你最清楚自己有多少的斤两,别老是让人笑话,能沉默的时候尽量沉默。所以我对别人说,能说出来,写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我们真实的伤痛应留在心中……
我反复不停的告诉自己,我的生命除了死亡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是太悲伤的活着……
八年前你的离开,就仿佛是一个忽然消失的传说。以至于八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正扯着嗓门和一帮男孩打架。他们把你的头发都扯乱了,可你依旧没有服输。大家都叫你“刘大脚”,因为作为一个女孩子,你长了一双难看的大脚。你并没有觉得那是一种侮辱,仍旧像是一个男孩子一样我行我素……
那时候的我十四岁,对人生充满着很多的幻想。我穿着一身别人穿过的旧衣服,背着小学时候背的黄书包,行走于山水竹林间。在学校时,我低头做人,不去理会任何人的挑衅。只是有一天,几个同学拿着我的黄书包乱扔,他们说,你为什么还背着这种黄书包,你是不是准备爬雪山,过草地?我攥紧了拳头,冷冷的对他们说,拿来!他们从来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几个人拿着我的书包就像抛绣球一样抛来抛去。于是,我就抓住那个抢我书包的人,把他按在了地上,当着全班人的面打的他鼻孔流血!所有的人都震呆了,可能是没想到我也会愤怒。我站起来的时候,拳头在滴血,有些人还发出了尖叫声……因为这件事我受到了很重的惩罚。按照国家的规定,学校的老师是不准体罚学生的,只是我上的学校,例外!放学的时候,我捂着被打的红肿的手,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路上!
你从后面冲上来说,喂,你这个人还真够土的,你为什么会为了这么一只破包跟别人打架?我发誓,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女孩子,我当时会痛扁你,因为你说的这句话……可惜你只是一个女孩子,虽然长的和男孩无异,但我也不能不违反自己的原则……于是你就继续挑战我的极限,你说,你看你,头发乱糟糟的也不梳一下,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还有你的鞋,都开叉了。最土的就是你的书包了,你都上初二了,为什么还背着这么一个破包,你可以找一个袋子拎着嘛。那一刻我真的生气了,我伸手抓住你的头发,你吓的尖叫了一声,让我立即放开,否则将对我不客气!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恐吓和威胁,我仍旧是仅仅的抓住你的头发,对你说,因为这是我上五年级时爸爸送给我的礼物,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是的,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我高兴的一夜没睡觉。有一次在学校,同学恶作剧把我的书包藏了起来,我竟急的掉下了眼泪。本来上初中时我也不准备背了,可是有一次深夜醒来,看见妈妈竟在二十五瓦的灯泡下帮我艰辛的缝补那个书包,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于是,我就成了初中里唯一的一个背着黄书包的人。反正平时也不容易被别人注意到,碍眼就碍眼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背的不是书包,而是父爱与母爱……
我松开你的头发之后,你并没有发飙,我本以为你会像教训其他的男孩子教训我,可是你没有。你说好吧,穿着土气我就不说你了,因为你会说自己家境贫寒,可是你土的不仅仅是穿着,还有性格!你以后要改,否则别人瞧不起你!我火了,对你嚷着说我无所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就像你也不在乎别人把你当男孩!你当时傻了,后来你冲了上来,把我按在了地上让我道歉。我吃了一嘴的沙子,却没有道歉……回家前,我去小溪里把自己洗干净了。我不想让父母看见我的软弱。晚上,我偷偷的躲在被窝里哭了!一直哭到深夜,只有弟弟一个人知道,他却从来没问过为什么。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背着那个黄书包上学,我不想再为“爱”而忍受别人的嘲笑与讥讽!我不懂得什么是为爱牺牲,也不懂得怎样去真正的捍卫自己的尊严……
你忽然成了我的“哥们”,我们形影不离,共同在学习上帮助对方。你依然会说我思想太老土,性格太保守,并让我去试着去改变,否则将来交不到女朋友!我忘不了那一天,我拍着桌子,郑重的对你说,刘大脚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改变的!除非我死了!
你当时愣愣的看着我,忽然说:人都会死的,这盛开的寂寞也会有谢幕的一天……你总不能一厢情愿的活着……你这句话仿佛是对自己的预言,高一的时候你因病情严重而辍学了,高二的时候,我便得知了你谢世的噩耗!
是的,人都会死的,这一天可能会很晚,也可能会忽然到来。生命的神秘在于无法预料,死亡的严肃在于无法预知!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就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对你的记忆很模糊,除了毛手毛脚的像个男孩子让人倒掉胃口外。你最大的特征就是拥有一颗佛心!对,就是佛心!你的善良是你身上闪烁着的最大的光芒!你去“欺负”那些小孩,是因为你看不惯他们捕捉蜻蜓。你会为鱼缸里死去的鱼而哭泣,然后给她下葬,在她们的小坟上插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木桩,为她们祈祷。你热爱小猫小狗,从来不打骂它们,你会去救一只落水的蜘蛛,虽然你最害怕的就是蜘蛛。你会捡起误爬到干燥地面上的蚯蚓,把它们放回草丛里。你打破父母买回来的水晶球,只是因为你害怕水晶球里的小鱼会因为耗尽氧气而死……你小小的善举数不胜数,我想你就是佛祖派到人间的使者吧……
青灯黄卷,苦研佛经,未必就能消除人性的残忍,从而让自己具备一颗博爱众生的佛心!而你天性的善良,早已胜过常伴佛经夜未眠的清修之人!山居清苦,木鱼声声,却难以修到半颗佛心……
你走了,我并没有因此流泪,虽然我是那么的爱你,爱你的一切!我想,通往天堂的路一定很挤,所以天使才会提前把你接走了……
未亡人守着当年的誓言,为自己而活,并不会去为他人改变半点,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重重的敲打着键盘,怀念曾经的你……
昨夜未眠,白酒半斤,清泪两滴,怀念已谢世八年的老朋友……刘大脚,这个世界是健忘的,但并不是所有的人也都是健忘的。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例外的……
――是的,你看出来,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八年后的今天,我仍旧在怀念她,我在日记中写下她的名字,为当年的她流泪,就像很多个日日夜夜里我仍旧会想起你一般。我爱你们,是因为你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这颗心让我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光环。
我一直想找到这么一个女子,她善良,她温柔,她没有世俗的思想……虽然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事情。寞寞,世界还在变,甚至有人说世界末日要到了,有很多人都无法去面对这种结果。我也是,因为我害怕在世界末日的时候,我仍然还只是在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