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膳堂内坐满了不同等级的宫婢,高级宫婢落坐膳堂中央;以中央为圆心,向外依次等级低下。最外圈的角落处,胡媚坐在那里。
几百道视线胶着胡媚,宫婢们将自己的鄙夷毫不掩饰地投射过去。
胡媚自动忽略掉宫婢们的蔑视,她安静淡然地食用晚膳,全然不受视线影响。
膳堂之中,充满嘲戏。
宫婢们瞧不上胡媚的同时也很困惑,她们均想知道胡媚究竟犯了何事而落得诛九族与罪役的下场?大婚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用罢晚膳,胡媚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胡媚行走间一向昂头挺胸,尽管废后沦为宫婢依旧身姿秀直。然而,她自然的习惯落进他人眼中走了味道――
宫婢们几乎做出相同表情,撇嘴不屑、眼神讥诮。胡媚已是劣等宫婢,她还假做什么清高?装腔作势!
胡媚一面行走、一面用眼角余光瞥身后的膳堂,唇边泛开一弯幽媚冷弧。呵,皇宫永远是人性最现实的地方。
晚膳后,宫婢们各回各宫继续当值、做工;胡媚独自于宫院内散步绕弯。
月娘挥洒银辉,为胡媚的身躯镀上一层皎洁光晕。银光沿曲线勾勒,将她的身形描画得越发纤细清瘦。娇巧丽影拖在青石地上,影子随她行走而不断地变换大小方向。
晚风席席,将白兰芬香送进宫院,沁入胡媚鼻腔。
闻香,胡媚顿住脚步,随即转身面朝落霞宫方向。呼吸入鼻分明是白兰花香,而大脑却将花芬转为醉香蛊惑她的头脑。她定定地望着宫墙,眼前虚化出邪魅妖冶的诸葛谨,心想――不知男子今夜是否会去落霞宫探望她呢?
出神地望了阵宫墙,胡媚摇摇头驱散诸葛谨。她转回身,迈开莲足继续绕弯。宫中最不缺乏的便是消息,就算男子发现她不在落霞宫也能很快探听出她在何处劳役。
她至今……尚不知男子姓甚名谁?男子排行第几?又是哪位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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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报早,破晓时分。宫婢们起床洗漱,着装穿戴……
昨夜寝前,徐进给胡媚送来五身换洗的夏季宫装与生活所需物品。
胡媚脱下颜色不辨的旧衣换上新装,淡粉色宫装穿在她身上即刻升了档次,朴素变得华丽秀锦。她出色的容貌与天生的好气质让她在几百号宫婢之中鹤立鸡群,抢眼醒目!
胡媚将编好的麻花长辫甩去身后,对镜点画淡妆。宫婢地位低下不错,而宫规森严,即便是宫婢也要注重仪容,一层淡妆即可,若打扮得太过出众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打理好自已,胡媚洁净整齐地前往杂役房……
徐进一大早便在杂役房等胡媚,见她来至马上派任务:“胡媚,昨儿个司苑局亡了名宫人,现缺人手,你去司苑局帮几日忙,待司苑局补了宫人空缺之后再回来。”
闻言,胡媚在记忆库中迅速搜寻有关“司苑局”的信息……很快,蔬菜与瓜果便在脑中形成,她确定了司苑局的职务。
她朝徐进一晗首,回应:“是,徐掌事。”
徐进:“出杂役房直走,右拐,便是司苑局。”
胡媚按徐进所说来至司苑局,一迈进司苑局的门槛便瞧见一名皮肤黝黑的太监等着她。太监身旁置一辆四轮木板推车,推车上摆放着四个戴有盖子的木桶。
黝黑太监比徐进年长几岁,身上的宫装衣样与徐进相同,胡媚明了他即是司苑局掌事。
胡媚之狐色妖娆在天运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太好认了!葛庆开口对她说道:“咱家乃司苑局葛掌事。”说完,他用脚尖踢一踢推车的轮子,使唤:“胡媚,你去玉恭处淘四桶粪水回来浇菜。出司苑局左转,直走再右拐,便是玉恭处。”
“粪水”二字好似一根木棍敲在胡媚头上,不仅敲得她精神为之一振,更将她敲得明明白白!她昨日还惊讶皇上为何没让她去玉恭处刷恭桶而派她去杂役房,现下心若明镜。玉恭处怎能比得上杂役房,杂役房各项差事都会做到,换着花样折磨她不比单刷恭桶有意思吗?
胡媚心中一声寒笑,面上顺从任劳地应道:“是,葛掌事,奴婢这就去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