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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新科探花郎(上)
目录:碧海长天艳山河|
作者:恍然大迷瞪|
类别:历史军事
宋宣和三年三月朔日,宋庭大朝会,官家以海州事召宰执问对。事关兵事,枢密使童贯南征方腊,权领枢密院事郑居中回奏,宋江匪部已被张叔夜帅军困住,插翅难逃,虽宋匪拒不投降,然不日朝廷大军即可全功。去岁蔡京被勒令致士,代余深出任太宰的王黼察官家似有不悦,进言或可派天使招安。少宰白时中反对,帝以时局动乱,国需人才,不听,遂下旨海州,招安宋江所部。五日,海州知州张叔夜上书劝谏,帝下旨申斥,并着其为招安使,务尽全功。十日海州文书至,宋江所部头目三十五人(原三十六,晁盖伤疾病亡),兵士九千三百七十六人奉昭受招安。朝廷下旨,宋江等大小十二名头领不日进京朝圣,所部兵马就地整备,待宋江等面圣后,即归入宣抚制置使童贯麾下,南征方腊。
三月五日,朝议今岁辛丑科春闱三月十三日贡院开试,着尚书侍郎冯熙载为主考,礼部尚书事蔡?(音xiao蔡京次子)为副。一时间,冯蔡二府门前车马往来不绝。冯相闭门谢客,蔡?出寻贡院,府邸自开角门,引通达关窍者入内与管事纳款。
朱雀门大街,与国子监比邻的礼部贡院外,已聚积了差不多有一万三千多名的考生,这些考生都是全国共二十四路近两百州府,去年秋试取解和往岁应考落第,心有不甘再次赶来抢越龙门的举子。在开封府衙役和禁军的呵斥下,考生们战战兢兢的按所路排列成二十四条长长的队伍,等待着验身入场。江烈和师兄严直亦在其中。
从卯时正(六点)开院入场,一直排了足足一个时辰,江烈的一双脚才踏进贡院的大门。在一脸威严的禁军副将注视下,江烈走到验身牌前把自己的出身文书和相州州府衙门开具的取解令章交给礼部吏员查验。那个吏员见到文书上写的是相州江烈,不由抬头对他多看了两眼,想来亦是知道江烈的大名的。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边的河北西路应试举子名录上有江烈的名字,但还是照着规矩核对了取解令章的编号和章印签押后,才对着江烈拱了拱手请江烈去下一道验身程序。江烈如今可是有正九品阶的官身,自然要比这个未入流的小吏品阶要高。
负责搜身的禁军眼睛也是好使,看见核验文书的吏员居然对着江烈行礼,想来此人的背景定不寻常,早早收起了威风,点头哈腰的上前,随便在江烈身上查了一遍便给放行。谁知江烈刚要往里走,身后却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站住,回来!”
江烈转身望去,就看见一个身披紫袍腰缠玉花仙带的中年高官对着刚刚给江烈搜身的禁军小校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口中还喝骂道:“你个入娘操的丘八,许是昨晚溜出营房去逛了窑子,今日里提不起精神到这里给爷们丢脸来了?”
江烈见他只佩玉带,并无鱼袋,应该是个武官,而刚才出声的应是旁边站立的身穿绯色官服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也没想到自己只是为了行使一下巡检的权力,做做样子震慑一下那些学子,就让身边的这个今天不知抽了什么风,也来凑热闹巡阅的殿帅府太尉大人脏话连篇,还上演了全武行。
题外一表,这个着绯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桧,现如今是礼部官员,领着太学学正,本次大考也被调来授了个巡检的差使。而那个满嘴脏话,暴起打人的也是有大名,正是靠球技博得赵佶欢心,认作潜邸旧臣,现在已升为殿帅府太尉的高俅。
好是一番尴尬,秦桧才斟酌了说词对高俅拱手说道:“太尉大人,小校微过,太尉现已薄惩,权且饶过,还是以护持大考秩序为重。”
“会之(秦桧表字)所言甚是,本帅一时着恼,却犯了性子,让会之见笑了。本帅也是怕愧对官家看重,见不得手下做事的粗枝大叶,应付差使。”高俅立即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架势,他却哪里知道秦桧的心思。只因前日里在崇正殿听赵佶所言,像是对本次科举颇为重视,今日里便跑来巡阅,也算是向赵佶表现一下他还是颇有责任心的。见秦桧在眼巴前拦了学子,他自然更要严厉,少不得拿这个倒霉的小校做了一回沙包。
小校和高俅那是差着十万八千里的阶级,挨了打最多在肚子里问候一下大帅的娘亲,脸上还得陪着笑,按着秦桧的吩咐再次把江烈上下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江烈算是和这两人碰上了第一面,而秦桧看了江烈的文书后也是对一直镇定自若的江烈多看了两眼。兴许是江烈所创立的宋体字和他平日练字时的心得颇有相和,让秦桧生出了些许英雄相惜的感觉,没再过多难为,放江烈入了考场。
江烈所分的号间是天字二十七号,长七尺,宽四尺的狭小空间内,一张书案,一张土床,一个马桶一个水桶,其余再别无他物,前面还用半人高的木栅和外边隔开。待江烈进去后,带路的兵士随即把木栅合上,用封条封了。
江烈提鼻子闻了闻,还不错,打扫的挺干净,马桶也是新刷的,没什么异味。打开包袱,先取出被褥把床铺了,再把文房三宝摆到书案上。不让带纸,所以只有三宝。吃个豆沙包垫垫肚子,湿了毛巾净面后直接躺到床上睡个回笼觉先。
一阵鞭炮声把床上假寐的江烈叫了起来,外面传话的兵丁不断的高喊重复着主考官冯熙载的开试词,也就是皇恩浩荡,为国选材之类的套话,然后祭过先圣祖宗后,贡院落锁,开始考试。
头两天考的都是经义,也就是从经书中选取句子做题目,然后由考生根据经书中的意思去发挥,写篇短文。第一天的三道题目出自大经,也就是《易官义》、《诗经》、《书经》、《周礼》、《礼记》,第二天的两道题目出自兼经,即《论语》和《孟子》。对于这个,江烈可不只是拿手,称为专家亦不为过。要知道如今政和三年版的《儒家先贤典籍新考正义》几乎都成了儒家典籍正义的标准,而江烈恰恰就是主编之一。
第三天是考时论,考题和答题纸发下来后,江烈笑了。《论用兵北事,联金伐辽策》,这个题目貌似江烈早有过宏论,自是手到擒来。当然,由于时局变化,不少当时没有说或是不方便说的话,借着这个机会,江烈可以畅所欲言了。不但把伐辽的好处分析的明白,亦把由此带来的害处和新出现的威胁一一讲明,最后干脆逐条对应着写了防范和应对之法。
江烈对此论是早有腹案,而且所言做了委婉处理,朝廷现在主战派占据上风,江烈并不担心被考官们认定为乱言。两个时辰便写就四千字论章,检查完毕,提前交卷。这间小格间江烈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多待了,好在省试和州试不同,最后一天交卷后便可提前离场,让江烈少受了一份罪。(简单提一句,古代科举并不是很多人认为的那样,尽是考些无用的经义诗文,尤其是在满清全面推行八股文之前。王安石变法之后,宋朝的科举内容更是丰富实用,有着很强的选材指向和时政针对性。在很长一段时间,宋朝科举中都没有作诗一项。所以写首烂诗就中状元的事情只有在戏文里才会出现。)
三天后,贡院门前人山人海,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张榜台,从贡院内每传出一张红榜张贴上去,便引来无数人的呼喝。江烈没兴趣去凑那个热闹,自在家中和师兄严直品茶对弈。
论起棋道,这可是江烈的软肋,前世根本就不会,今世跟着老师学了,却总提不起多少兴趣,再说也没有多少空闲把脑子废到这上面。仔细算来,从出生到现在,江烈除了要练功学习外,还干了多少事情,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钻研别的。
而师兄严直可是此道高手,十六岁时老师崔景就需要他让子了。更难得的是严直的定力绝深,江烈有时都怀疑这家伙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严直好似比江烈还能坐得住,让了五子依然轻轻松松的把江烈杀的大败亏输。
江烈盯着棋盘看了看,叹息一声把棋子丢入棋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师兄棋艺又有精进,以后可别再找我下了,我这纯粹就是受虐。”
严直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说道:“不是我棋艺精进了,而是焰天你今日的心不定。怎么,一向自信的相州江郎,龙门之前也起了波澜不成?”
“嘿嘿,不敢相瞒,小弟却有些忐忑。实在是时不我待,不容再等三年了。”
严直叹息了一声,并不多言。他大概知道江烈所虑,也知道江烈和他那帮结义兄弟一直在图谋一些大事,虽然江烈对他颇为交心,但具体的事情他却有意规避,不去打听。毕竟念的是明法科,一些理念已经是根深蒂固,江烈所图即是大事,那不知道或许对两人来说,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争执和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撒了欢的跑来,口中兴奋的高喊道:“中了,中了!报喜的红旗使者已到了门前,成叔让主人快去。”
严直把棋子扫入坛中,拍拍江烈的肩膀说道:“别装了,赶紧走吧。”
江烈嘿嘿一笑,刚待向外走,又一个小厮跑了过来,不过情绪却和刚才那个完全不一样,哭丧着脸说道:“禀告主人,喜报不是公子您的,是严公子的。”
江烈一愣,抬脚虚踢了那小厮一下,笑骂道:“你个混球,不是我的,那也是我师兄中了,摆个哭丧的脸子要给谁看呢?”不再管那小厮一个劲的陪笑,伸手拉起严直就往前庭赶去。
严直不愧崔景的得意弟子之一,明法科竟然高中第三名。由于明法科得中后不参加殿试,应考者不多,仅取二十四名。前五名赐进士出身,后面十九名则赐同进士出身。所以,严直现在已经是登科入仕了。
江家财大气粗,送的喜钱也是丰厚,报喜的使者拿了红包手中一掂,眉毛都笑弯了。江成却是一脸尴尬,即为自家小主人着急,又得向严直贺喜。道贺的话还没讲完,铜锣声咣咣的又从远处鸣响着向这边奔来,江成忙把脸扭过去,紧张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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