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珠贤回到简亲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找博哲。
“哥哥,凌波已经知道这件事儿了,怎么办?”
她把在茶楼碰到的情况跟博哲说了一遍,显得十分焦虑。
博哲背着手,挠着脑袋来回走了两遍,烦躁道:“娘的,这事儿越来越邪性,怎么连她都能知道了。”
安珠贤也是十分苦恼,说道:“我瞧着,她面上虽什么也没说,可是回头一定会去问那些人,夏子语的事情,一准是知道了。哥哥,你不是说她是个醋坛子,这还没大婚呢,就先给人上了眼药了,可怎么处?”
博哲甩手道:“什么怎么处?”
“哥,你装什么糊涂呀。”安珠贤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博哲好笑地用手拧了一把她的脸颊,又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安珠贤拨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额头,莫名其妙。
“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心思倒不小,不过一个夏子语罢了,算的什么眼药。”
他倒不担心这个,反正他已经有了处理夏子语的办法。比较让他纠结的,是关于自己被逆推的事情。
逆推,啧啧,还是被下了药逆推,这事情,搁哪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何况醒过来后还一点记忆都没有。
简直是耻辱
这是他生平第一大污点。
他可以有一千种办法处置夏子语,却没有办法洗刷自己的这个污点。
这才是最让他烦躁的地方。
“哥哥,难道不担心凌波吃醋吗?”
博哲摆手,不以为然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是做正室的,吃什么醋。”
安珠贤朝天翻个白眼,对他这种态度非常地不满。
“我看呀,你这是嘴硬,回头人家不理你了,看你怎么着急。”
博哲白她一眼:“童言无忌。”
安珠贤怒道:“谁说我是小孩子,这府里上上下下,还不是我帮着额娘打点的。你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若是凌波一个人知道,也就罢了,若是她阿玛和她几个哥哥知道了,能饶得了你?”
说的也是,当初三阿哥胤祉还被揍了一顿呢。
博哲惆怅地扶住了额头,这有几个爱打人的大舅哥也不是件好事啊,何况还有一个打人祖宗的老丈人。
他往椅子上一坐,就浑身都瘫了。
安珠贤坐到他旁边,眼珠一转,道:“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处置夏子语的办法了?”
博哲懒洋洋看她一眼:“你倒聪明。”
安珠贤感兴趣道:“什么办法?”
“你个小丫头,问这些做什么?”
安珠贤皱皱鼻子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福晋可喜欢她呢,你若是要对她怎么着,福晋那儿还得过一关。”
“切那又怎么地,一奴才,我这么大一老爷们儿,还管不了自己的丫头了?你别忘了,咱们这家里,从来都不是我这额娘当的家。”
安珠贤缩了一下脑袋,这家里头,虽说是西林觉罗氏打点,但真正当家作主的,不是她,也不是郭佳氏,而是雅尔江阿。
“还有,别跟凌波学这动作。”
“?”安珠贤愣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刚才皱鼻子的动作。
“为什么?”她问完,又皱了一下鼻子。
博哲斜睨着她,冷冷道:“没人家做的好看,东施效颦。”
“……”
安珠贤瞪着眼睛。
“再也不管你了”
她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跑出门去,差点跟进院的阿克敦撞个满怀。
“格格这是怎么了?”阿克敦疑惑道。
博哲笑了一下,道:“让你办的事情呢?”
“都办好了。”
阿克敦将一份薄薄的纸卷递给博哲。
他扫了两眼道:“都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按爷的条件,都不是这个府里头的,全在城外的庄子里。”
博哲满意地点头。
简亲王府的茔地和祭田在朝阳门外,建的一个庄子和园林,围着庄子全是自家的庄田,田地的出产供应着王府的日常食用。
除了茔地和祭田,简亲王府还有一个御赐的别庄,却是在京外的松山,是个温泉庄子,这个暂时倒没考虑。他想着婚后可以偶尔带着凌波去别庄小住,若是把夏子语发配到哪里去,就太煞风景了。
博哲让阿克敦在朝阳门外的庄子上挑了一些合适的人,登记好各自的身家情况,汇总给他。
“行了,办的不错,去把夏子语叫来。”
“是。”
阿克敦出去不久,夏子语就进了屋子。
“爷。”她先是给博哲见礼。
博哲随手就将那份薄薄的纸卷扔在了她面前。
“看看吧。”
看着纸卷上几个名字,和简单的介绍,夏子语勃然变色。
“爷,这是什么意思?”
博哲背着手,面无表情道:“这些都是王府里的下人,有家生子,有死契的,也有像你一样活契的,也有庄子上的管事。阿克敦查的很清楚,都是身家清白,无妻无妾,你挑一个,我让人给你置办一份嫁妆,挑个日子就嫁过去。”
夏子语将那纸卷扔得远远的,仿佛它会咬人,她扑通一声跪倒,面色惨白道:“爷,奴婢已经是你的人了。”
博哲摇摇头,冷酷道:“你最好忘记这件事。若非记着往日的旧情,你这样的行为,爷就是让你一死,也是不过的。”
夏子语流下泪来:“难道,你就这么恨我?”
博哲坐直了身子,一条腿屈膝踩在椅子面上,一只胳膊随意搭着膝盖,微微俯身道:“你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让爷恨?”
这几个字,一字一条鞭,一鞭一条血,都抽在夏子语心上。
她看着博哲,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男人。
奴才奴才
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可以任意生死的奴才。
夏子语,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怎么会以为,他还是当年青梅竹马,天天跑来缠着你玩耍的小男孩?
博哲微微眯起眼睛,如同一只潜伏狩猎的豹子。
“爷奴婢并非有意冒犯主子,实在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请爷听奴婢解释。”
博哲冷冷道:“不必了。”
“不奴……我一定要解释”夏子语抬着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出来,也许能减轻一点我的罪恶。”
博哲往后一靠,抬眼看着天花板。
“我们夏家是因生意失败才导致破产败落,欠下了合伙人一大笔银子。我爹我娘先后走了,只剩下我和奶娘相依为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何况还要还那山一般沉重的债务。初时不过寄人篱下,对方也并不曾上门追债。可是日子久了,亲戚们再无人肯接济,我和奶娘唯有在外头辗转求生。那位东家便不断派人上门讨债,或打或骂,甚至扬言要将我卖入青楼,我固然已经是简亲王府的下人,可奶娘一人在外,性命难测。逼不得已,我只好跟对方说,我是简亲王府多罗贝勒的妾室,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畏惧我的身份,不再为难奶娘。
“然而,他们虽是三教九流,却也极有能量,迟早能够查出我说的是谎话,所以,所以我才……”
夏子语咬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
博哲的脸色依旧一样冷酷。
“说完了?”
夏子语震惊地看着他,她方才一番话,竟然都没有让他产生一丝的怜悯吗?
博哲放下了下巴,看着她道:“说完了,就赶紧挑一个人。”
夏子语瘫坐在地上,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数次变换,终于咬牙道:“奴婢,不想嫁人。”
博哲眯起了眼睛,目光里闪烁着危险。
夏子语鼓足一口气,道:“奴婢,是福晋指给爷的屋里人。”
她将“福晋”两字咬得特别重。
博哲嘴角一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你也知道,你如今已经是爷的屋里人了,也就是爷的奴才,爷有处置你的权利,谁也阻止不了。”
博哲面无表情。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挑个人,爷给你们做主成婚;二是立刻就叫牙婆子,将你发卖出府。”
夏子语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死死地咬住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滚动。
不管是活契还是死契,奴才的命运,始终是掌握在主子手里,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因获罪而发卖出府的奴才,从来都没有好下场,因为这样的人有前科,其他府里都是不会用的。奴才的命如草芥,或有卖给下九流的光棍做婆娘的,或有卖去做苦役,最糟糕的就是将女人卖到窑子里。
任何一种情形,都是夏子语不能接受的。
如果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被人当牲口一样买卖的结果,那么她还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花那么多心思,顶着贱人骂名,接近博哲?
可是她的行为已经触怒了博哲,他可以这样狠心,将她卖掉,将她嫁掉,就是不会留她在身边。
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博哲没打算等着她慢慢思考,他站起身来。
“爷没有耐心陪你耗着,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在没考虑清楚之前,就这么跪着吧。”
他抬脚往门外走,眼看将要迈出门槛。
“爷”夏子语大声一叫。
博哲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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