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书)楼(w,inshuou.o) 在乱哄哄的一片嘈杂声中,阿德的声音有如一支利箭,一下就射中了郭佳氏。****
她先是浑身一振,死死地盯住了阿德。
她的这种情绪转变太大又太突然,从而引起了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一时都忘记了手上正在做的事情,目光都投在她身上。
阿德眼睛上还蒙着黑布,看不见屋中情形的变化,只是继续喊着:“额娘,我是德隆,我是德隆”
郭佳氏突然把胳膊一甩,把扶着她的凌波给甩了一个趔趄。
甩开了凌波之后,她就笔直地朝阿德走去,越走脚下越快,最后几乎是跑到他面前。
阿克敦已经先一步来到阿德身边,预防他暴起伤人。
郭佳氏在阿德面前站定。
此时阿德也已经意识到处境的变化,屋中所有声音都忽然停住了,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喘息声,气氛变得沉重而微妙。
脸上忽然一松,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乍见光明,出现了短暂的不适,他一连眨了好几下,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郭佳氏手里拎着布条,死死地盯着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阿德仰着头,母亲的形象他朝思暮想了十一年,此时忽然见到,发现随着岁月的流逝,母亲远比他想象中要苍老,而且更加憔悴。
儿行千里母担忧,他忽然就感受到郭佳氏在他走失之后所遭受的那种巨大的打击,和接下的十一年时间所承受的煎熬。
思念是把双刃剑,让母子都饱受折磨。
“额娘……”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德颤声叫了郭佳氏一声娘。
这一声,就仿佛一件钝物在郭佳氏柔软的心上捅了一下,触动了她最隐秘最敏感的一处,眼睛忽然就发热起来。
“你,你真是德隆……”
她颤抖着双手扶住阿德的脸颊,这陌生又似乎跟记忆中想象的线条,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期待,同时又包含着隐隐的害怕。^^^^
阿德忍住心中的巨涛澎湃,点点头。
郭佳氏把手移到他肩膀上,猛地撕开他左肩的衣裳,在他背后肩胛骨之上,有一块暗红色的菱形印记。
那是德隆的胎记。
多少次午夜梦回,在梦里看见这个胎记;又是多少次从梦中哭醒,她想着自己走失的儿子,肝肠寸断。
时隔十一年之后,这个胎记竟然再一次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你……”
郭佳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连自己已经滚下泪来都没有察觉到,她就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一般,软软地蹲了下去,双手颤抖中在德隆脸上、肩膀上、胳膊上移动。
站在不远处的博哲,内心也同样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初如果不是德隆走失,让整个简亲王府遭到重击,他也不会一夜之间就转变性格,立志做父母的好儿子。
就跟郭佳氏思念儿子一样,这十一年来,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兄长。
此时,忽然亲人重逢,却恍如身在梦中。
他们母子,对德隆的感情,不是外人能够想象的,凌波看到他们神情的变化,油然而生出同情和感慨,作为刚刚成为王府一份子的新媳妇,她的心情当然远远不及他们那么激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还能够顾虑到其他人的反应。
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也目瞪口呆,茫然者有之,惊讶者有之,喜悦者有之,不一而足。
除了他们,在场的仅有的两个外人,刘氏已经完全傻掉了,但夏子语在惊讶之余,眼神却开始出现了变化。
凌波心中一凛,立刻招手让阿克敦过来。****
阿克敦在不惊动郭佳氏的前提下轻快地走到她面前。
“立刻把夏子语和刘氏带出去,堵上她们的嘴,严加看管,不许她们跟任何人接触。”
“是”
阿克敦知道德隆身份的曝光,会让夏子语产生什么样的侥幸心态,然而此时郭佳氏和博哲都已经心神失控,幸而少福晋凌波还保持着冷静。
他返身,立刻就指挥着下人把夏子语和刘氏堵上嘴拖了出去,同时把低等下人也都给带了出去,屋内只留下四位主子,还有几个有分量的丫头仆妇。
“德隆,我的儿子”
将眼前这张脸端详了数十遍的郭佳氏,终于一把抱住德隆,大哭起来。
博哲也冲过去跪在德隆面前。
“哥哥”
德隆眼中含泪,嘴唇抿得紧紧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冲他点头。
博哲眼眶发红,立刻麻利地将德隆身上的绑绳解开。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你知不知道额娘天天都在想你,天天都在盼啊十一年了,十一年了,你怎么才回来呀,你要疼死额娘了啊”
郭佳氏一面放声大哭,一面就一拳一拳敲着德隆的背,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思念和悲痛。
博哲也是死死地忍着眼泪,握着德隆的一只手。
屋内仅存的几个下人中,有两个是跟着郭佳氏的老人,对德隆走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见到这样的重逢,也忍不住擦起眼泪来。
就连绣书和瑞冬,都被这样的情绪感动,红了眼眶。
凌波在郭佳氏旁边跪下,柔声道:“额娘,大伯回来是好事啊,咱们该笑才是,怎么哭起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知怎么的,也心酸起来。
“说得对,说得对,我怎么还哭呢,该笑才对啊”
郭佳氏胡乱地擦拭脸上的泪水,一只手却紧紧抓着德隆不放。
“孩子,你也快起来,地上凉呢,别受了寒。”
她擦完眼泪,就双手扶着德隆往起站,才拉了一下就发现德隆双腿扭曲耷拉在地上,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啊,孩子,你的腿怎么了”
郭佳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这两条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的东西,会是她儿子的腿。
德隆忍着心头的悲痛,以尽量轻松的口吻说道:“娘,儿子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不过是两条腿,算得了什么呢”
“算得了什么?这是你的腿啊”刚止住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郭佳氏扯开了喉咙大哭,跪下去颤抖着手抚着他残疾的双腿。
“我苦命的孩子,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此刻她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的疼,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居然成了双腿扭曲的残废,这叫她情何以堪。
博哲道:“额娘,不要哭,腿残了,咱们就请大夫来治,天底下名医多着呢,宫里还有太医,一定能够把大哥治好的”
他两只手插到德隆胳肢窝下,道:“大哥,我扶你起来。”
他双手用力往上一抬,阿克敦立刻跑过去托住德隆的后背,两个人齐心合力抱起了德隆,将他抱到罗汉床上坐下。
郭佳氏哭得浑身发软,全靠凌波半扶半抱这才站了起来。
在绣书和瑞冬两个丫头的帮助下,凌波也将她扶到了罗汉床边,就坐在德隆身旁。
郭佳氏握住了德隆的手,大叫道:“去,去把全京城的大夫都给我请来,什么回春堂,千金堂,统统请来。还有,派人去宫里,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给我请到家里来我要他们立刻给我儿子治腿”
失而复得的儿子此刻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她恨不得立刻就治好他的腿,还她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
因为德隆那耷拉在罗汉床边上的残疾的双腿,就像两把刀,无时无刻不在割她的心,她觉得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失职,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她喊完一连串京中名医和太医院太医的名字,对着博哲大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是”
博哲转身就要去办,德隆却伸手一把拉住了他。
“额娘,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这两条腿已经废了十一年了,就算能治,也不急在这一刻。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保重额娘的身体。”
凌波忙道:“是啊额娘,大伯说的对,大喜大悲大怒最是伤身,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郭佳氏此时哪里顾得上自己,他们虽然都在关心她的身体,她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我吃得好穿得好,能有什么事儿。你们想想德隆,他在外面流离了八年,八年啊。他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我……我这个做娘的,没脸啊,心痛啊……”
她实在痛恨自己到了极点,一拳一拳捶着自己的胸口。
凌波忙将她的拳头握住。
博哲道:“行了,都别说了,听我的。”
他转身就对阿克敦道:“先把回春堂和千金堂的大夫请来,给大哥治腿。”
“是。”阿克敦应了一声,正要走。
“等等,再派个人把徐大夫接来,额娘的身子一直是他料理的,他最清楚。”
“是。”
“等等,再派个人去宫里,通知阿玛,请他赶快回府。”
“是……”阿克敦应了一声,却没走。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
阿克敦这才确定他没有别的吩咐了,立刻转身去办事。
郭佳氏就这么拉着德隆的手,母子两个泪眼对泪眼。
“孩子,快跟额娘说,你这十一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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